從洛杉矶飛往聖地亞哥的最後一趟航班是在晚上22點35，商教授擡起手，目光掠過那塊表帶邊緣略顯斑駁、外皮外卷的手表，隻見時針精準地指向了數字8的刻度。意識到時間尚為充裕，他心中稍微放寬，決定即刻啟程前往機場，确保能趕上這趟航班。

佟遠東從座位上站起，“商伯父，發生了什麼事，怎麼突然就急着要走。”

商教授心情複雜，面上卻依然保持平靜：“趙候那邊好像出了點狀況，我必須馬上過去一趟。”

此言一出，屋内氣氛微妙變化。這麼着急要回聖地亞哥，顯然這通電話帶來的消息非同小可。

嚴堂聞言，也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走到商教授身邊：“商教授，我送您去機場吧。”

孟澤航剛欲起身相送，手機卻在這不合時宜的時刻震動起來。他趕忙掏出手機瞧了一眼，來電人顯示“章曼婕”。方才還遊刃有餘的這個男人，此刻卻眼神沉郁，臉上竟轉瞬閃過一絲無措。

佟遠東剛将一切盡收眼底，随即拍了拍孟澤航的肩膀，那動作輕柔得仿佛是在安撫。

“老孟，你剛從古巴歸來，旅途勞頓，還是留在家裡好好休息，該談的事談完了，就好好休息，我送商伯父去機場。”

佟遠東又轉過身，視線落在嚴堂身上，隻是語氣突然變得有些疏離，“嚴堂一起的話，待會我就順便送你回酒店吧。”

“嗯，謝謝佟先生。”嚴堂點頭緻謝。

佟遠東走向衣架，動作利落地拿起外套披上，準備出發。

“商伯父，我這就去開車，請您和嚴堂在門口稍候片刻。”

言罷，他步履匆匆地走向門口。

不多時，佟遠東開着一輛寶馬5系轎車現身門口，沉墨似的車身與冰涼的夜色相互交融。

與孟澤航簡短告别後，商教授與嚴堂相繼步入車内，坐定。車門輕輕合上，引擎低鳴，轎車緩緩駛離，載着他們向機場的方向進發。

嚴堂安靜地坐在商教授身邊，車子已然行駛了近一半的路程，車廂裡依舊靜谧非常，靜得他甚至能聽到駕駛位上佟遠東低沉的呼吸聲。

而商教授心中裝着的事。猶如給眉頭上了一把無法解開的鎖，始終緊鎖着。

嚴堂正思索着該如何寬慰商教授，商教授竟主動開了口。

“嚴堂，今天下午跟你承諾的事，可能做不到了。”商教授的語氣略顯凝重。

“嗯。”嚴堂隻是輕聲回應，再無其他語言。

當聽到趙候那邊有情況的時候，嚴堂心中便有了不妙的預感。

趙候曾是Qua的研發總監，負責體聲波技術的開發近乎持續一年之久，倘若在研發期間，他手下的團隊依據此項技術布局過專利，即便那次研發項目最終終止，要是趙候此次在國内研發的内容沿着之前的思路繼續推進，難免會遭遇專利侵權的問題。

即便那個專利是趙候自己申請的，一旦他離開公司，專利權也會歸公司所有。

此外，半導體技術本就屬于高端精密領域，國外在這方面已經形成了長期的壟斷。倘若國内異軍突起，定然會成為衆矢之的。

今晚的雲層很厚，月亮被遮得嚴嚴實實。車廂裡又一次安靜下來，氣氛仿若車窗外那無邊無際的夜色一般。

“教授，您還記得我們微波會議的那次見面嗎？”嚴堂打破了沉寂。

“您還嫌我太瘦，老不長肉。但教授您看，我現在是不是比以前圓潤了。”嚴堂微笑着說着，往日的光影仿佛又浮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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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前的論文競賽結束，嚴堂握着的獎章從後台出來，就在這時，目光突然鎖定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商教授。

嚴堂的心跳瞬間加速，他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激動的心情，向着商教授的方向奔去。兩人相距越來越近，嚴堂的腳步也越來越快。

“商教授，我拿獎了，您看到了嗎？”　嚴堂像一個歡快的喜鵲，撲騰着翅膀，想要把心中的歡喜全都高聲唱出。

“看到了！嚴堂，你的演講真的是太精彩了！”商教授走到嚴堂面前，眼神裡是藏不住的欣賞和驕傲。

“快讓我好好看看你，在美國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眼光在嚴堂的身上來回審視，仔細的感受着嚴堂身上的每一點成長和變化。

“比上次視頻瘦了。”商教授在嚴堂的肩膀上輕輕的拍了拍，溫厚的掌心硌着肩膀突出的骨骼，心底湧起一絲心疼。

“教授，那會是冬天，我穿的厚。”嚴堂撓了撓頭，無奈又好笑地解釋道。

商教授望着嚴堂亮晶晶的眸子，一時有些恍惚，仿佛大學那個清晨在湖邊晨讀，聽他拉小提琴的青年邁過時間的跨度，又從過去瞬移到了現在，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心中不禁感慨時間的神奇與美好。

“商師兄這是見着心頭寶，連我這個合夥人都不顧了？”背後傳來一陣輕松的調侃聲。

說話者是一個中年男子，大概五十多歲，發福得身材就像歲月在他身上留下一圈又一圈的年輪。他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厚的眼鏡，笑起來眼睛都成了一條縫，給人一種親和與溫暖的感覺。

他笑道：“哎喲，看來我出現得不是時候啊。”

嚴堂好奇地看向商教授，禮貌地問道：“教授，這位是？”

商教授努着嘴，假裝不高興地說：“知道不合适還出來打擾，把人吓着了，我可不依的。嚴堂，剛剛領獎台上唯一的華人面孔，我就不多介紹了，自己去學生簡介單上看。”

說完又微笑着跟嚴堂慢慢介紹道：“忘了給你介紹。這位說話不正經的叫趙候，是我的同門師弟，也是我們承新科技公司的聯合創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