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車内暖氣太足,佟遠東的臉被烘得熱乎乎的,與夢境裡那張漲紅的臉,重合在一起。
他那會不知道佟遠東母親的事,現下也不知道又該如何開口,于是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把頭轉向車窗。
這時他才注意,車子停在了酒店門口,而外邊雨絲密集地落下,織成一張細密的雨網,在車窗外敲打出一曲交響樂。
嚴堂看了眼手表,已經12點半了,算算時間他應該是2個小時前就到就已經到酒店門口了,那佟遠東豈不是......
“我睡了多久?”嚴堂問道。
“也沒多久,我剛剛也睡着了。”佟遠東在車窗輕輕的放下了一條小縫,冷空氣溜進來了一點點,臉上的熱度也消了一點點。
撒謊,明明眼下烏青,連發型都沒變過。
嚴堂沒去揭穿他,“謝謝。”
“剛剛做惡夢了?”佟遠東盯着車表盤,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點擊,好似不經意地問着。
“其實也不算惡夢。”嚴堂沉默了一瞬回答,“夢到了我們在後台那次。”
佟遠東的手指停下了動作,他自嘲一笑,“我還會說話是挺口無遮攔的,還望嚴組長大人大量,别讨厭我了。”
“我,沒有讨厭你。那一次,我也有不對。”嚴堂一字一句說的很認真,盡管聲音很小,依然清晰無比地落在佟遠東的耳朵裡。
佟遠東終于轉過頭正視着嚴堂,“你跟孟澤航才吃了一頓飯就互加微信,我都跟你示好過5次了,可你每次都拒絕我。”
真拒絕過那麼多次?算算這次重逢,他也就拒絕兩次,把機場那回也是兩次,哪來的5次?
嚴堂心裡數着,嘴上也問了出來。
看着嚴堂一臉波瀾不驚地發問,佟遠東一時之間竟覺得有點委屈,敢情這人就沒來沒把這些當回事。
他立馬又把車窗全部關緊實,一副秋後算賬的氣勢,“今天你不說清楚,就不準下車。”
佟遠東的這波小孩子賭氣的操作屬實把嚴堂給震驚了,雖說這位小少爺的脾氣是有些驕縱,偶爾還有些惡劣,可眼前的這一出也幼稚得過頭了吧。
這可真是個怪人。
但看着佟遠東這副不依不饒的氣勢,嚴堂也隻好細細的去回憶三年前的細節。
嚴堂記得微波會議結束後,他們好像還有過一次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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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微波周結束當天傍晚,嚴堂的導師懷特教授,興奮地告知嚴堂,聯邦的一所微電子研究所對他在論文競賽中闡述的研究内容産生了濃厚的興趣。
雙方洽談結束後,嚴堂便主動承擔起送合作方前往機場的任務。
然而,嚴堂剛目送完客人過完安檢,剛轉身,一個熟悉的人影卻意外闖入了他的視線。
隻見下午才見過的商教授,一隻手穩穩推着一個右箱角都有些磨損行李箱,側着身子,與身旁的衣着考究的先生交談着。
而在這位先生的身後,一個年輕人低垂着腦袋默默跟随。是佟遠東。
“商,商教授,您怎麼會在這裡?”嚴堂微微一怔,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商教授擡頭看見嚴堂,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随後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他解釋道:“哦,嚴堂啊,還真是巧遇,我來機場是準備搭乘航班的。”
“航班?”嚴堂疑惑了,他記得商教授下午見面時還說回國日期是明天。
商教授點點頭,臉上閃過一絲無奈:“是的,原本我定的航班是明天的,我擔心航班會受雨季影響,所以決定提前到今晚。”
接着,他介紹了身旁的先生是佟遠華,人稱小佟總,華爾街的新貴,也是承新科技的天使投資者,而佟遠東正是他的弟弟。
嚴堂颔首,禮貌的跟佟家兄弟打招呼。
那位小佟總大概三十歲多歲,外貌精緻而典雅,眉眼間與佟遠東頗為相似,仿佛是一件精心雕刻的藝術品。
他面帶微笑,絲毫沒有大老闆的架子,主動伸出手與嚴堂握手。而佟遠東則依舊帶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
“嚴堂同學,有微信嗎?”佟遠東微笑着提議,“既然我們研究方向相近,不如留個聯系方式,彼此多交流學習?”
臨了還不忘跟長輩詢問意見,“您覺得呢?商伯父。”
商教授點頭,“你們兩研究方向都是微波領域,有什麼技術革新确實可以互相讨論。”
嚴堂有些笑不出來了,偷偷的瞪了佟遠東一眼,心中暗自腹诽佟遠東的“小伎倆”。
還真是條惡劣的大尾巴狼,知道推商教授出來當擋箭牌。但他表面仍然保持着禮貌。
他回答道:“不好意思,今天外出忙碌,手機電量耗盡已經關機了。”
“那真是不湊巧。”商教授是真的面露憾色,顯然為兩人即時交流的錯過而感到可惜。
嚴堂輕吐一口氣,背脊慢慢放松,但也還是配合地說着可惜。
“既然這樣,就麻煩商伯父建個微信讨論群,我對今天講的溫度補償濾波器有好幾個不明白的點,真心希望可以跟嚴堂同學再好好請教一下。”
商教授贊許的看了佟遠東一眼,“年輕人保持好學與熱好是好事。那我來做個中間人,嚴堂你同意嗎?”
“好,商教授您請便。”
于是商教授拿出手機,手指飛快的在鍵盤上跳躍,很快一個臨時的三人群就建好了。
嚴堂打直背脊,單薄的肌肉又重新緊繃起來。
他深歎了一口氣,還真是個難纏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