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無數冰冷在朝着自身凝聚,又有無數冰冷在從自己體内釋放。在這白色的虛無之中,承受着那恐怖的痛苦,褚呈江劍眉不由得蹙起。
皮膚上本不應該出現的寒冷感覺,依舊出現了,那并不是真正的溫度變化,而是殺氣帶來的寒意。
對殺戮之都地獄路通過者的獎賞——最純淨的殺戮之氣,飛快的侵襲□□,每一次侵入,都令靈魂為之疼痛。
寒涼的感覺讓心髒都漸漸僵硬,知覺也開始伴随着褚呈江的意識悄然遠去。
但是在内心深處,一個由殺氣凝聚而成的領域誕生了。
同時,察覺到異常,煞體的伴生領域也跟着蘇醒。
兩個領域,一觸對方就爆發出強烈的敵意,對碰之下,煞氣如同下山猛虎,幾乎要将殺神領域給撕成碎片,殺神領域不抵,隻好融入了對方體内。
褚呈江無法控制身體,隻能任由領域在體内融合,靈魂猶如無根浮萍,疼得顫抖,心髒一抽一抽的,幾乎要暈厥過去。
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當褚呈江從痛苦中清醒過來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像從水裡撈出來一般,渾身都是冷汗。
睜開眼的瞬間,她發現身上所有的痛苦都已經不見了,頭腦清明,熟悉的魂力波動,以及魂技的感受重新彌漫于體内。
左手掌心之中,一塊縮小般的羅生門被召喚出來,門的邊緣已經不再是純黑色,而是多了幾道蜿蜒盤旋的白紋。
那些紋看上去就像是地獄路啟動時,地獄殺戮場地面上的血紋形态,隻不過它要小的多,而且是白色的。
當褚呈江嘗試着去感受那白色的紋時,刹那間,一股澎湃的白光悄然彌漫,白光從羅生門中釋放,她對于周圍世界的感應,立即變得不同了。
殺神領域?好像又不太像,裡面有煞氣的氣息,是煞體的伴生領域與殺神領域的融合體,結合二者的作用,就起名叫"血煞領域"吧。
“這是什麼?”褚呈江看着放在腳邊的一個玉瓶和一塊銀白色的玉簡,拿到手裡,捏碎玉簡。
突然,一道傳音送入她腦海之中,“小瘋子,我先走了。這是恢複魂力的丹藥。關于你記憶的事,我會盡量幫忙,如果你有空可以多來看看老頭子我。再會。”
天際,一道身影早化作流光離去。
不得不說丢人真是個體力活。
褚呈江餓的前胸貼後背,肚子空空,打開丹藥瓶子嗅了嗅,然後倒進嘴裡,起身,邊嚼邊走,“不管了,丹藥也是飯。”
砰——
轟隆隆——
天空忽然炸響!
少年人腦中也跟着炸開,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臉色驟變,回身望去。
飓風席卷而來,橫掃一切,将樹木都連根拔起,地面飛沙走石,人也被卷得飛起來,重重摔落。
頭頂的天空已然變得一片血紅,遠處山谷中爆發出沖天的血光,與沖入雲霄的黑色光柱交織。
高懸空中,遠遠望去宛如邪惡的惡魔之眼,一瞬不瞬的眨着,凝視大地。
血腥氣浪騰騰灼面而來,整個山谷都被血染成了紅色,隐隐約約還能看到山頂上有着好幾道人影,黑紅之氣從他們身上不斷升騰。
“獻祭……”
此刻,褚呈江捂着狂跳的心髒,終于明白了這其中的含義。
将整個殺戮之都作為祭壇,獻祭所有堕落者,用這種邪惡的方式來提升魂力等級。不敢想以後再見到葉泠泠,她将會成長到什麼可怕的地步。
……
感受到山谷中駭人的氣息,半空中,一抹绯紅流光閃過,落于地面。
“恐怕你曆練的機會沒了。”
一道深邃,沉穩又不失溫柔的女音響起,從口中流出的每一個字仿佛都散發着獨特的韻味。
這聲音的主人是一位風姿綽約,極具成熟韻味的女子,她負手而立,五官猶如雕塑般精緻,绯紅色長發微卷,小巧白嫩的耳垂墜着晶亮翡翠色的繁星光鑽。
一襲長裙被狂風吹拂,将身形完美勾勒出來,飄揚地下擺宛如一朵嬌豔盛開的玫瑰花,舉止間流露出高貴從容的氣質。
其身後,一名黑發少女站上前,與她并肩,強行抵禦狂風帶來的沖擊,發絲飛舞。黑色勁裝緊緊裹住完美的身軀,柳枝一般的腰下,是一雙纖長到讓人驚歎的大長腿。
面對風的侵襲,少女沒有絲毫退卻。寶石一樣漂亮的貓眼裡充滿了堅定和不屈,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匹蓄勢待發的狼,不同于女人,她聲音有些沙啞,卻附帶着一種特殊的魅力。
“老師,究竟發生什麼了?”
“殺戮之都被人毀了。”
比比東沉聲道,顯然對此也感到意外,她十七八歲時進入殺戮之都曆練過,距今已過去二十多年之久了。期間還碰見過唐昊,兩人戰了一場。
沒成想今日居然碰見殺戮之都被人給毀了,還是以獻祭這種的形式。看着山谷頂上逐漸遠去的人影,她心知,大陸上又将出現一個可怕的魂師。
女人淡定地收回目光,對着胡列娜道,“看來你還是要前往死亡峽谷曆練,等回去之後,你自去向菊鬼鬥羅長老請示。”
一想到在暗中有人保駕護航,胡列娜就很是抗拒,但她心心念念的殺戮之都已經不複存在,也隻有死亡峽谷這一個曆練之地适合她了。
胡列娜嘟了嘟唇,想要撒嬌,但看着老師嚴厲又關切的目光又忍住了,點頭同意。
“這裡怎麼還有乞丐啊。”正當要走之際,胡列娜忽然指着不遠處一個緩慢朝自己這方向走來的人說道。
比比東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瞳孔一顫。
完全不知道又被人當成乞丐的褚呈江,一邊嚼丹藥一邊悠閑地走。這丹藥味還不錯,就是吃不飽。
她幹脆把玉瓶倒着舉起來,把剩下的全灌進了嘴裡。
低下頭,閉着一隻眼睛往瓶底看,嘴裡咔吧咔吧的嚼着,眼角餘光察覺到,前面的路被人擋住了。
剛想繞過去,就又被人擋住。
“誰啊?好狗不擋道。”少年人擰着劍眉,把目光從瓶子裡擡起。
隻見兩個漂亮女人一左一右的攔在路上,看得人眼前一亮又一亮。
胡列娜站上前,微怒,“罵誰是狗呢?道歉。”
“對不起。”
幾乎是脫口而出,胡列娜都沒想到對方的态度居然會這麼好。
她心頭的火一下滅了,忙回道,“沒關系。”
世界真是小啊,這都能碰上教皇大人。
說實話,褚呈江看着比比東那張完美無暇的容顔,心跳的飛快,就像是偷了人家的東西一樣,莫名心虛的很。
頭腦風暴一番,她忽然驚喜的說道,“哇,你長的好像我小時候特别喜歡的一個漂亮姐姐,穿的也好像。”
女人先是一怔,随即莞爾一笑,“是嗎?特别喜歡……是有多喜歡?”
“呃,這個保密。再問收費。”
“好啊,你要多少我給多少。說吧,有多喜歡?”
胡列娜:???
她有點懷疑這兩個人用的不是鬥羅大陸的語言,因為她一個字都聽不懂,怎麼突然就扯到錢上面了。
“老師,她看起來好像流浪的小乞丐,真的是那個天才嗎?會不會認錯了?”她小聲對着女人說道。
褚呈江耳朵沒聾,聽到胡列娜這麼污蔑自己,立馬來了脾氣。
指着自己身上的……血繃帶……算了。指着自己身上的……爛褲衩……算了。指着自己身上的……破鞋子……服了。
“沒錯,我剛好讨飯讨到這裡。你們要是不給吃的,給點錢也行,如果都沒有,那在下就告辭了!”
說罷,少年人雙臂一展。
磅礴的魂力瞬間從體内傾巢湧出,宛如一片平靜汪洋上突然掀起了驚濤駭浪,聲勢浩大!
不過她并沒有攻擊,而是在兩個女人作出戰鬥狀态之前,迅速化作一道幽藍色的流光逃離。
呵,又想跑?你最好跑的掉。
女人笑容逐漸消失,一雙翦水秋瞳仿佛被氤氲霧氣萦繞的湖水,微風輕撫,泛起層層漣漪,眼底卻是看不見的暗。
……
臨近城池上空。
一藍雙紅的三道光芒,一前兩後追逐着從天空劃過。
褚呈江分出精神力下掃,認出來這是天鬥帝國境内,并且離天鬥皇宮還不遠。
正猶豫要不要梅開二度躲進去時,西南方向的精神力就被彈了回來。
她扭頭望了一眼,震驚。
怎麼屁股後邊又多了兩個人?!
“褚丫頭你果然沒死,太好了,快停下,我是骨鬥羅。”一道傳音侵襲入耳。
是那個差點把她打死的古榕!
那他旁邊的定是劍鬥羅塵心了,這老頭不會是上次吃了虧,氣不過,要兩個人一起揍她吧!
意識到這一點,褚呈江溜的更快了。
煞氣魂力齊出,黑藍交織,在天空中爆發出驚人的速度,将他們遠遠甩在身後。
四道人影同時一愣,随即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目送那道眨眼間便消失的黑藍色流光。
劍鬥羅一身雪白長袍在風中獵獵作響,用着一向溫和的語氣質疑,“你真的确定那孩子和你關系不錯?”
身旁的骨鬥羅理直氣壯,聲音沙啞,“我與她可是有交手之誼的。都說不打不相識,既然都認識了,關系能差到哪去?”
劍鬥羅:……
一時不知道怎麼罵他才好。
“回宗吧,小公主心心念念的人終于有蹤迹了,想必今日會多吃幾口飯。”
兩人轉身離去。
黑發少女立在女人身邊,眨着一雙貓眼,驚呼,“那是七寶琉璃宗的兩位護宗鬥羅嗎?居然也在找褚呈江。”
比比東鳳眸微怒,思索着褚呈江和七寶琉璃宗的關系,“呵,想來她犯得事還不少,連封号鬥羅都驚動了。”
“那我們還找她嗎?”胡列娜問道。
“不了。她還欠我點東西,過不了多久自會來找我的。”
胡列娜點了點腦袋,便跟着自己的老師離開了。
天鬥皇宮。
好險,差點就被逮住了。
褚呈江躺在宮牆上,半晌,忽的一拍腦袋,“我跑什麼啊?我又沒做虧心事。”
雪清河聽見她懊惱的聲音,放下書,露出一個淺淺地微笑,“怎麼想着來找我。還是你又被人追殺了?讓我想想,這已經是第二回在皇宮看見你了。”
“沒有,算不上追殺。”
見她硬着嘴狡辯,青年隻無奈笑笑,躺在藤椅,柔順的金發搭在額前,眼眸微阖,一副歲月靜好的樣子。
褚呈江想到什麼,忽然有點心虛,摸了摸鼻子。
其實她虧心事幹的好像還真不少。
先不說自己讓東幻暝帶着唐昊去魂師大賽上搗亂這件事。
單看之前的舊賬,以比比東的手段,要是查出來當日她拉千仞雪墊背,導緻千仞雪差點被闾相戊弄死的事情,她這條小命都不保。
難怪她看見比比東心就跳的那麼快,一定是因為這個原因。
少年人深以為然,從牆上翻身躍下,邁着疲憊的雙腿,“雪清河,我好餓,讓我在你這蹭頓飯怎麼樣?”
“你蹭多少頓都行。”
雪清河纖細的鳳目微彎,笑意盈盈。可當她看見褚呈江一身不堪的血污,以及聞到鋪面而來的血腥氣時,臉色巨變。
本就帶着幾分威棱的絕色容顔,此刻更顯威嚴,她趕忙起身,快步走過去,“還說沒被追殺,都傷成這樣了,誰幹的?”
“這不是我的血。”
“那是誰的?一整個全身都是,總不可能是别人濺到你身上的吧。而且你看起來都傷的沒力氣走路了。”
這讓褚呈江怎麼回答,誇張點來說,那血池子裡死的人比螞蟻都多。
褚呈江站直身體,神色無比認真,一字一頓的解釋,“我真的沒受傷。還有,我這是餓的,再吃不上飯我就要餓趴下了。”
雪清河狐疑的看了她兩眼。
……
很快她就意識到褚呈江沒有騙她。
當宮人們送來的一盤又一盤飯菜被飛速消滅時,雪清河從一開始的懷疑,到震驚,到麻木,到最後欲言又止。
“清河哥哥!”甜美又稚嫩的少女嗓音傳來。
雪清河聞聲擡頭,放下手裡的糕點,應了一聲然後喚她進來。那少女很是乖巧,高高興興地從門口走進來,行禮。正要坐下時,才發現這院子裡還有另一個人。
見到對方一身的血腥,雪珂想要尖叫,但意識到這可能是哥哥的朋友,又慌亂的捂住唇,一張精緻的小臉上滿是害怕。
“你,你好。我是雪珂。”
褚呈江從盤子裡擡起頭,平日裡勾人的狐狸眼都被吃的圓乎乎的,看上去十分可愛,但是回應的态度就不怎麼可愛了,點頭,“鳥。”
“你這家夥。”雪清河也是哭笑不得,拿着書往她手上輕輕一打。
雪珂端坐在椅子上,看着二人的互動,忍不住出聲詢問,“清河哥哥,這位是?”
雪清河收回目光,溫柔回應,“我朋友,叫褚呈江,她受了一點小傷所以來找我。你别害怕,她人很好說話的。”
真的隻是小傷嗎?流那麼多血會死的吧。
雪珂小小的腦袋大大的疑惑。
屬實是吃嗨了,褚呈江叉子一放,雙手交疊放在微鼓的肚皮上,看着一身宮廷裙裝的少女,開心地誇道,“這小孩,往那一坐跟個小蛋糕似的,真好看。”
雪清河又拿起書往她腦袋上輕輕一拍,笑罵,“有你這麼誇人的嗎?還有,不準沒禮貌,她比你小三歲,你得叫妹妹。”
“行。”褚呈江懂事的點頭,轉過身。
“妹妹好,妹妹真可愛,妹妹真漂亮,妹妹美落天仙,妹妹溫婉大方,妹妹比天上的仙女還好看,妹妹……”
“停停停。”雪清河連忙打斷褚呈江不停輸出的彩虹屁,臉上溫和的笑容險些沒裂開,她擡起手中的書,話語間隐隐透露出咬牙切齒。
“這麼會說,你這是要當驸馬啊。”
少年人一臉正色,并且義正辭嚴,“你自己讓我叫妹妹的,我誇誇我自己的妹妹怎麼了?”
然後又看向雪珂,“是吧妹妹。”
雪珂嗯了一聲,手指揪着裙裝,帶着嬰兒肥的雙頰微紅,顯然是被誇得極其不好意思。
雪清河眉頭一皺,目光在褚呈江和雪珂之間來回打轉,然後堅決的說道,“不行,你們不合适。”
“哥!你在說什麼!”雪珂臉頰泛起微紅。
“對啊哥,你在說什麼。”褚呈江也符合一聲。
雪清河立即扭過頭,“你還叫上哥了?”
“我管你妹妹叫妹妹,那管你不得叫哥啊。”
末了,褚呈江還往雪珂的方向擡了擡下巴,“是吧妹妹。”
雪珂顯然已經被之前一通甜言蜜語給整暈了,分不清敵友,看着褚呈江那雙亮晶晶的狐狸眼,認同的點頭。
雪清河臉上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住了,捏着書的手指都有點變形,“你不會是來真的吧。”
少年人眨巴兩下眼睛,湊過去,小聲道,“你這個時候不是應該甩給我五百萬讓我離開你妹妹嗎?”
雪清河:……
要錢你早說啊!吓死個人。
“五百萬我暫時拿不出來,你少要點。”
“給多少都行,我不貪的。就算隻有五十萬也可以。”少年人目光真誠的看着她。
于是,離開天鬥皇宮的褚呈江不僅吃飽了肚子,洗了個澡,手裡還多了一張存着五十萬金魂币的銀行卡。
把人送出去,雪清河回到院子裡,坐在藤椅上看書,卻思緒紛亂。
這人到底有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在追求她啊。
……
五十萬金魂币,哈哈!可以給女朋友們買好多衣服,好多包包,好多鞋子!
褚呈江樂的眉開眼笑,哼着小曲往史萊克學院的方向走。
根本沒有注意到身邊的人流越來越密集。
直到肩膀被兩隻手摁住,無形的壓力令人動彈不得。
“在皇宮外守了你兩三個時辰,終于舍得出來了啊。”
褚呈江左右看了看人,讪笑道,“骨,骨鬥羅好,劍鬥羅好。二位找我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塵心溫和的朝她點了點頭,“小朋友你也好,不用緊張,是我們家小公主想你了,帶你回七寶琉璃宗見見她。”
就這麼簡單?
說實話褚呈江是不大信的,但這兩位封号鬥羅像是鐵了心要帶她走了,能跑掉的概率似乎也很小。
“二位冕下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肯定不會作出诓騙小孩的事吧。”
“那是自然,放心。”古榕拍拍她的肩膀,一抹微笑在凹陷的臉頰上看着很是滲人。
褚呈江也跟露出一個勉強的微笑,“那太好了。”
走就走吧,都把甯榮榮搬出來了,那應該不會是騙人的吧。
雖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但總不能還有比面對兩個封号鬥羅更吓人的事情發生吧?
見褚呈江配合,古榕和塵心還是不放心。
為了防止人跑了,他們一人拽着一隻胳膊,才帶着人化作流光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