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暴雨，将快要入夏的平雲市生生推後一個星期，直到太陽真正地裹挾住整個城市，蒸籠一樣的熱氣和粘膩的氣息包圍着視野所及的任何事物，成朝才恍覺夏天真的要來了。

他那些亂七八糟的加厚外套可以丢衣櫃裡，不用疊在床角裡或者搭在靠背椅上了。

窗外的陽光刺人眼，成朝晾曬好衣物，看着手機，倚靠在落地窗旁邊發呆，遠處幾聲鳥叫空靈地傳來，這般清淨的早晨，成朝好久沒這樣認真感受過了。

直到大門被人敲響，袁蕭領着個小孩子和他媽林女士一齊進了他家，成朝才反應過來。

他把手機扔回口袋裡，由于電量過低，省電模式下的手機屏幕亮度不足，但能隐隐約約瞧見這是停留在某個人的朋友圈上。

成朝朋友圈早就關了不知道幾百年，除了沒事被袁蕭強迫過去點贊時會開一下，就絕對不會搭理它，好像手機上壓根不存在這個功能一樣。

當然，給袁蕭點的時候會順帶看一下他老闆兼他小姨的朋友圈，雖然次數不多，但成朝絕對不會讓自己漏贊。

“哪來的小孩？”成朝看着那小孩蹦哒到他面前，太陽穴不由得開始疼了起來。

“嘿，阿姨，你看他表情痛苦的，沒準在想這小孩哭起來啥樣呢。”袁蕭樂呵呵把這小男孩拉到沙發一旁，拿起遙控器對着成朝晃了晃。

成朝沒說什麼，一擡下巴，示意他們可以開電視。

“朋友家的，就幫忙照看一天，正好我這幾天來看你，就順帶把這小孩也捎過來了。”林女士打了個哈欠，一臉要睡不睡的樣子。

成朝看她困成這樣，揮了揮手讓她趕緊去睡覺，一路趕過來不說先好好休息，提着個行李箱大老遠跑自己朋友家裡，成朝覺得他媽把他忘了，他幽幽開口：“媽，我在你眼裡到底重不重要。”

林女士置若罔聞，指了指小孩：“先幫我看幾個小時，等我睡醒後還要找他媽媽去呢。”

成朝架着胳膊靠着牆，頭上飄着一串省略号。

大概是成朝的表情太可憐，林女士竟然忍不住笑出聲了，她笑完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輕飄飄帶上門趕緊睡覺去了。

成朝又看了兩眼手機，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無趣，無聊。

他走到袁蕭身邊坐下，看袁蕭帶小孩那神情和模樣太過于娴熟，笑容和哄小孩的話也恰到好處，不會把小孩惹毛，實在是沒忍住：“感覺你要當爸了。”

袁蕭愣了一下，一陣毛骨悚然，他沖着空氣使勁“呸”了一聲：“我是哥哥，這爸還是你當去吧。”

成朝心裡那陣無聊散去一些，精神氣也提起來不少，又抱着手機看。

袁蕭離他近，成朝手機屏幕上的内容一覽無餘，等他看清成朝手機上的東西後，整個人渾身哆嗦一下，不美好的記憶又強行進入他的大腦：“你離我遠點。”

成朝一動不動：“這是我家，你搞清楚，而且你怕什麼，這有什麼好怕的。”

袁蕭一想起來就想哭：“有人給我付精神損失費嗎，我先是被這個叫黃漢秋的騙了好幾年，然後又被他套話，又接二連三地掉進他的陷阱裡，你倆要是關系不好我就不說啥了，偏偏到最後啥事沒有就我像個小醜，哦對了，上次商場看他對你笑得那麼開心，你倆指定發生了什麼。”

成朝見他要死不活的樣子，生怕他吓到小孩。

他瞅了眼小孩，小孩安靜看電視，把他倆當空氣，成朝點點頭，安心扭過頭來對付他。

“怎麼能說黃漢秋騙了你好幾年呢，你後面的話都很準确，唯獨這個。”

袁蕭覺得他一提及黃漢秋，成朝就變得更精神了，臉上表情一陣青青紫紫閃過，咬牙切齒，恨鐵不成鋼地怒拍成朝的肩膀：“所以你倆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人每說一個字都要狠狠停頓一下。

“唔。”成朝下意識撓了撓臉，小動作全部暴露在袁蕭的眼底。

袁蕭幹笑了幾聲，突然低頭，臉冷了不少，成朝被他神經兮兮的模樣吓了一跳：“什麼都沒幹，能幹什麼，你就算再能幻想也該有個限制。”

袁蕭好好好幾聲，離成朝遠了點，不搭理他了。

成朝沒救了。

成朝說得是真不錯，黃漢秋一個星期前和他說平雲見，結果也就前天在商場一樓咖啡廳裡和他碰了個面，其餘時間連網上的消息都沒發過幾條。

這讓成朝覺得，其實他倆壓根沒有重新見面，依然保持着之前的生活模式，彼此的世界中沒有對方。

成朝撓臉撓着撓着就撓到了頭上，看來黃漢秋說的緩一緩是這麼個緩法，倒是讓成朝又自在又隐隐地有些不舒服。

那點不舒服他心裡清楚是怎麼回事，但偶爾想一想就能把自己隔應個半死。

另一邊的袁蕭還在搖頭晃腦控訴黃漢秋，說成朝不站他那邊他心涼，成朝沒聽懂多少，也不想聽。

“今天晚上咱們出去吃吧，我跟你說的那個漂亮妹妹要去咱們熟悉的那片商業街。”袁蕭前一秒嘴裡還嘟囔着一堆誰都聽不懂的玩意兒，後一秒咬字準确，聲音有力道：“去吧去吧！”

正說着，那小孩突然拿走了茶幾上的遙控器。

成朝看着那小孩“啪”狠狠摔了他都沒怎麼用過的遙控器，無名火往心頭上冒，也沒回應袁蕭的話。

“這小孩怎麼這樣，幾歲了就學會亂摔東西了，你小時候這樣嗎？”

成朝譴責那小孩就譴責吧，話說到最後還能引袁蕭身上。

袁蕭剛把遙控器撿回來又佯裝也要扔地上的姿勢：“你這人？我告訴你，這小孩就是跟我學的，待會兒就把你家全拆個遍。”

倆人看起來比小孩還要幼稚，那小孩看他倆鬧，不知道怎麼了更興奮了，抓起一件東西又往地上扔。

“诶嘿，你這就更不對了。”袁蕭把遙控器放到一個小孩拿不到的地方，伸手就要捉他。

那小孩滑溜得狠，袁蕭幾次沒追到他，人也有點惱了：“呦呵，你……”他又是一個猛掏，那小孩腳下倒騰地可快，一下子蹿到成朝身邊，袁蕭使了個眼色，讓成朝逮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