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蓋和地闆觸碰時，“咚”的一聲，發出了很讓人牙酸的聲音。

見人前一秒還好好的，後一秒突然摔在地上，成朝心裡的怒意減少一些，立馬站起身來走到黃漢秋眼前，不放心地察看他。

手真燙，胳膊上露出來的一小片皮膚也是，說紅也不确切，應該是偏粉色。

那顔色手指使勁揉搓也能浮現，成朝眼神瞬間幽深下去，再擡起頭時壓迫感更甚。

黃漢秋心裡更涼了。

辣人嗓子的酒水根本沒用，也不暖和身體，黃漢秋糊裡糊塗中這麼想。

他眼神不清，滔天的醉意彌漫到皮膚的每一寸，眼裡浮出的水汽沾濕了烏黑濃郁的眼睫。

黃漢秋猶豫地擡起頭和成朝對視。

聚在眼裡一時盛不下的水汽彙成細細一股水流，從眼裡流出來，滑過泛着異樣的紅的臉頰。

成朝猛然看到黃漢秋這樣一面，呼吸一滞，手上攙扶黃漢秋的勁兒不自覺地變大。

他聽見黃漢秋說，“你審判我時看到的會是那副樣子嗎？”

他問出口的東西拉任何一個人來都不會聽明白他到底想表達什麼，不明确，搞得人暈頭轉向，和他一起糊塗。

但成朝偏偏就是聽懂了。

黃漢秋盯着成朝的臉看，不放過任何一處稍縱即逝的神情。

他怎麼覺得成朝聽懂了。

也是，他那麼細膩一個人。

“其實你和我很像不是嗎？”成朝居然這麼說說。

他的聲音溫和下來，隻不過黃漢秋還是聽出來一絲生硬，但明顯剛剛看到他時那股環繞在他周身，沖天的冷傲和距離感減弱了許多。

黃漢秋遲鈍地看他：“什麼？”

“非要我說明白嗎？”成朝手臂往下滑，攬住黃漢秋的腰。

透過一層布料，都能感受到那燥熱的氣息和不正常的體溫。

成朝要黃漢秋自己對着他說清楚。

黃漢秋煩的，一直考慮的不就是這些東西嗎，說出來了就沒什麼了。

多麼簡單的事情，黃漢秋非要跑到酒吧喝點酒想，怎麼，那種地方是有什麼高人能替他解決心事？

會有多少人觊觎他喝醉酒後的模樣？

黃漢秋稀裡糊塗的，拒絕的幹脆嗎？有拖泥帶水嗎？

成朝深呼吸，手臂箍緊懷裡人。

“成朝，你喜歡的我其實大概率算我裝習慣了後的樣子。”

黃漢秋像是鼓足了勇氣才開口一般，聲音細如蚊呐。

成朝挑眉，“你是說高中？”

“對……那個人做了很惡心的事情，我不讨厭孤獨就我自己一個人，但前提是大家不要關注我，自己做自己的事情，而不是看我笑話在孤立我時讓我過不下去，我……我受夠了那樣的日子也比較害怕，所以我覺得努力社交，保證自己身邊有人才能足夠和人對抗，才不會重蹈覆轍，裝久了我就發現我這樣做很有用，也很對，于是也接受自己變成了像另外一個人的樣子，時間越久，日子越長，我就習慣了，也就真的以為自己就是這樣的。”

成朝專注地盯着他看，這和他猜得大差不差，隻是真等黃漢秋親口說出來，他心疼的程度已經超過了自己的想象。

“其實偶爾會覺得自己不對勁兒，但是也隻是一瞬間。”

“起碼裝久了還有人喜歡，比如被你喜歡。想幹什麼我也就去幹了，因為在外人眼裡我被活潑張揚的性格驅動着，好像再離譜的事情落到我頭上都是沒問題的。”

“但現在不願意裝了。我再重回以前那副被人調笑着稱為交際花的樣子，哪哪别扭，哪哪不正常，一方面我打心底裡抗拒，一方面我不想被人揭穿之前那樣的我大多數是裝習慣了後的樣子，而不是天生的打從娘胎裡出來就是那樣的。”

成朝：“不想被我揭穿？”

黃漢秋一哽，頭皮發麻，緩緩道：“是。”

對方歎息一聲，許久不說話，過了一會兒竟然笑了一聲。

黃漢秋摸不準他什麼意思，目光在他眼角和嘴角處來回徘徊：“你……”

“可我高中就發現了啊。”

成朝看他，嘴角的笑有點無奈。

黃漢秋有點懵，下意識道：“你怎麼發現的？”

成朝唔了一聲，他總不能說純憑直覺，這種理由感覺不太好，但他想來想去實在是想不出什麼能讓人快點聽懂的話。

他努力，“你剛認識我的時候什麼感受，覺得熟悉嗎？就沒有哪一刻讓你覺得我身上有真正的你的影子？”

還不如不解釋，成朝嘶了一聲，想收回剛才自己說出的狗屎玩意兒。

要把内心的感觸具象化說出口且讓人聽懂真是難。

黃漢秋的反應頗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他眼珠子慢吞吞地轉了轉，然後抓住成朝的衣袖：“我覺得确實有，不然我為什麼對你那麼親近？”

成朝挑眉看他。

“額，我還沒陽光過頭，和生人熟悉得快也不代表每一個都有你那樣的待遇。”

“我怎麼覺得我剛那話顯得我有點自戀呢。”

黃漢秋覺得有哪裡怪。

成朝：“……”

他聽到“待遇”那倆字的時候差點要打人。

倆人說的差不多了，彼此都安靜了下來，維持着這一個姿勢不動。

黃漢秋突然捂住嘴，猛地抓住成朝，一臉難受。

成朝掰他下巴，看他一臉要吐不吐的樣子，把他拉起來帶他去了衛生間。

一想起酒吧的事成朝還是一肚子火。

還不容易緩和的臉色又暗下去了。

黃漢秋假裝看不見，頭柔弱地靠在成朝的肩膀上，四肢無力，整個人像是被拎着走的。

成朝等黃漢秋吐完清理幹淨，突然打開花灑噴了他一臉水。

“你做什麼？”

黃漢秋不滿道。

“我做什麼？你身上的味把我家搞得酒氣熏天，我還沒找你算賬，你倒是先問起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