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眠不擔心風城和扶霜，可是小橘是個不懂任何術法的普通姑娘，就算再怎麼成熟早慧，也應對不了這樣的大妖，她沒法就這樣坐視不理，袖手旁觀。
那一刹那，她根本來不及細細思索什麼對策，直接伸手握住了小橘的手。
“姑、姑娘！嗚嗚嗚嗚——”
但是明月眠這麼點力氣在蛟妖面前哪裡夠看，她這麼一握，沒能阻止蛟妖的動作，把小橘救回來，反倒把自己也搭了進去，被一起卷上了天。
“……”
啊啊啊可惡！
她聞到了極重的腥味，頓時一陣反胃，差點把剛喝的甜湯都吐出去。
“姑姑姑娘……”小橘的聲音顫顫巍巍，“這這這是什麼情況？”
明月眠：“還看不出來嗎？我們遇上蛟妖了。”
小橘：“……那怎麼辦？”
明月眠擡頭看了眼另一邊，風城和扶霜都忙着跟那隻漆黑的蛟妖纏鬥，完全沒注意到這邊還有一隻。
“還能怎麼辦？”明月眠被吊在空中，說話都是從嗓子眼裡擠出來的，“一起喊救命。”
“……”
“師兄！——”眼看着蛟妖就要把她們這兩塊小點心送進嘴裡塞牙縫了，明月眠嘶聲裂肺道，“救命啊！”
她沒喊扶霜，是因為覺得風城來救自己的可能性更大些，畢竟風城作為她師兄，對她的生命安全有保障的義務和責任，扶霜可沒有，以她現在這個好感度進度條，也實在激活不了心動女嘉賓搭救的劇情。
風城循聲望去，吓得差點魂飛魄散：“眠眠！”
明月眠若是死了，他也不用再在天玄閣待了。
他立刻便想返身而去相救，又飛快扔出一道符咒，問身旁的白衣女子：
“霜兒，你一個人可以嗎？”
扶霜瞥了一眼明月眠的方向，淡淡道：“不可以。”
“……”
扶霜一個人當然可以，她故意那麼說的，絆住風城不讓他去救她。餘光見明月眠狼狽至極的模樣，她惡劣地勾起了唇角。
因為——
這不就是她想要的嗎？
她巴不得她死。
這蛟妖來得意外又正好，倒幫了她一把，讓她省了許多事。
扶霜的劍招慢了幾分，故意給蛟妖留了一道破綻，風城本想說“我先救下眠眠，再回來幫你”，可一見這情景，實在沒法抽身而退，趕緊上去擋在扶霜前面。
另一邊，銀色巨蛟沖明月眠和小橘張開了深淵巨口，一股惡臭味道撲面而來，明月眠簡直要被熏暈了。
怎麼還不來救她啊？！
她不會真要交待在這裡了吧？！不要啊！
“姑姑姑娘，我們是不是要死了嗚嗚嗚……”小橘眼淚鼻涕流了一臉。
說真的，人還是得靠自己，誰都指望不上啊！這還有個小丫頭在指望她呢！明月眠欲哭無淚，極端情急之下，潛力被激發，腦中靈光一現，想起了一條或許可以用得上的符訣。
她試探着在心中默念催動，反複幾遍，眼前竟真的噼啪一聲，炸開了一道焰火。
像小時候逢年過節燃的仙女棒。
那巨蛟被陡然燙到了舌頭，吃痛地長嘯一聲，蛟尾一松，明月眠和小橘直接從半空掉回甲闆上。
“……”
雖然逃過一劫，但還是好痛啊！
這高度，跟從二樓跳樓差不多，死不了，但可以斷條腿啊！
更别提……小橘還比她下落的速度慢些，直接砸在她身上了。
“……”
她這是什麼流年不利啊？也太倒黴了吧！
方才那道焰火雖然讓巨蛟燙到，但到底威力有限，巨蛟沒受什麼大傷，緩過來之後更怒，蛟尾高高舉起，動作狂暴至極，便要砸下來。
看看那尾巴上的刺，這一尾巴砸下來，她可能會死。
明月眠飛快地伸手一推，将小橘推回船艙之中，同時心裡又念了一遍剛才的符訣。
可惜，這應急的方法隻能用一次，第二次就不奏效了。
倒不是明月眠沒能炸出那道焰火，隻是巨蛟的尾部堅硬，不似口舌那麼柔軟，那焰火炸開，根本于那條長尾毫無損傷。
淦！
明月眠内心破口大罵，她都拖延這麼久了，風城怎麼還不來救她？！
那蛟尾迎面劈下，明月眠閉緊雙目，瑟縮成一團。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死就死誰怕誰啊人生自古誰無死早死晚死都得死——我是勇敢的孩子不是怕死的膽小鬼——”
她一緊張，就開始小聲碎碎念，絲毫沒注意到自己腰間一緊。
“你說什麼？”冷淡的聲音響在頭頂。
“嗯？？？”聽到熟悉的音色，明月眠猝然睜開雙眼，看見一片雪白的衣料，再往上，是尖尖的下巴和秀麗的面容，“姐姐？？？”
扶霜“嗯”了一聲。
“你來救我了啊？”明月眠眼淚汪汪，隻見自己被扶霜攬在懷中，直接帶離了這艘船。
明月眠原本的位置被蛟尾砸出了一個大坑，船闆上木屑橫飛。
若不是扶霜在最後關頭把她搶了出來，那一尾巴下去，她真的會死。
明月眠心有餘悸。
他們懸在空中，明月眠上下無着，又有些恐高，看了一眼就再也不敢往下看了，越發抱緊了扶霜的腰。
蛟妖又是一聲震天動地的巨嘯，兩岸的青山和村莊似乎都被震動了，扶霜面不改色地下落，在蛟妖倒地之時，拔出了沒入它脖頸之間的長劍。
鮮血四濺。
沒有夜光劍，拿着一塊凡鐵，她照樣能夠斬妖除魔，所向披靡。
而後她才垂眸看向自己懷中那個猶在瑟瑟發抖的紅衣女子。
而這個人，出身盛名仙門，擁有父親寵愛，天材地寶，神兵利器，什麼沒有？卻養出了這麼個什麼也不會的廢物。
扶霜冷笑。
她原本是不打算救她的。
她要死了，該是自己求之不得、喜聞樂見的事。
可是看見她躺在甲闆上，小小的一團，可憐無助、毫無還手之力的樣子，她沒有劍，縱使給她一把劍，說不定她都顫巍巍地拎不起來，紅衣缭亂，如同一朵柔弱無骨的花，袖口露出的手腕、腳踝，領口露出的脖頸，是那麼纖細。
仿佛輕輕一折，就能斷裂。
扶霜突然又改變主意了。
——她不該這麼死。
死在一隻巨蛟的口下，這死法太容易，實在太便宜她了。如果有一天她真真的要死，那也該是自己親自動手。
親手讓她将前世的剜心之痛全部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