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到底是不夠勇氣,還是不夠喜歡?
“對不起。”師父再次向他道歉,“你想我怎麼彌補?”
“你的命。”方淩風道。
這年頭,怎麼動不動就要人命啊?有什麼好處啊?又不能把屍體賣了換錢用……對了,天子的屍體又如何呢?不對,也不行啊,沒人敢買呀!
未等師父回應,方淩風就補上一句:“去陪我娘。”
聞言後,我的心不禁提了起來——其實我也擔心師父會是什麼反應,畢竟他腦子裡還有隻機關豬。但後來我發現這個擔心純屬多餘的:
“不。”師父堅決地,“你要金錢、衣服、居所我都能滿足你,唯獨這命不能給你。不,這不是給,你要不了,要了也沒用。”
“是給我娘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看錯了,竟覺得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顫抖得厲害,厲害得連眼下的眼袋都在抖。
“我不相信這個,我隻相信現實。”師父的眼底下那潭沉寂的水漸漸有漁火靠岸,彙成了光,“現實是你娘離開了,再也無法回來。”
“我娘還在的,她還在的!隻不過在别的世界裡……”方淩風喃喃着,而後又沖師父嘶吼:“你去陪我娘!”
“不。”師父再次拒絕,态度很堅決,“不信是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我這條命并不是隻屬于我一個人的,并不能說沒就沒。”
“什麼?”方淩風問。這時,我心裡也疑惑起來,師父這話是什麼意思?
下一刻,我分明看到了師父眼裡的光:“在我獨行江湖的時候,我的命确實是我自己一人的,但自從我收了第一個徒弟,我就開始有了責任,有了羁絆。如今,我身為綠苑掌門,門下弟子之多,我的命中也有了許許多多的羁絆,我有責任把他們都教育好……”
我聽着打心裡感動,再看看大師兄,他淡淡地一笑,輕聲道:“師父的腦子裡還真是關了一隻機關豬。”可他分明就是開心的,笑意都蔓上了眉梢。
“所以,你提别的要求吧?”師父對方淩風道。
“你對我娘也沒這麼好吧?”方淩風臉色慘白,奇怪地笑了一聲,“你再去為我娘上柱香吧!這個不難吧?你我在今天在此地做個了斷,我不再煩你,也請你讓你的好徒弟别再煩我!錢我不缺,偷就是了,也請你别打擾我的生活,你不配!更别說要保我平安這種假惺惺的話了,可笑!”他大笑了幾聲後,袖子一甩,身子一轉,揚長而去:“你我從此山水不相逢!”
沒想到,這件糾纏了多年的陳年恩仇,這麼快就了結了。從此山水不相逢,就是談判的結果。方淩風不再來煩了确是件好事,但是師父……他在目送方淩風離開,直到方淩風的背影徹底消失在重重夜色中。
不一會兒,不合時宜的涼風又飕飕刮來,吹得人寒毛直豎。
“師父,你還好吧?”我搓了搓手就上前問道。
師父微微笑了笑,“沒事。”然後收回了滞留在門口的目光,轉而看向了我們,眼裡映着清冷的月色:“長痛不如短痛,是吧?”
是的吧……其實,無傷無痛地談判好了,也已經是很不錯的結局了,我看方淩風對師父積怨太深,重歸于好基本沒可能了,還是好聚好散吧!
“師父。”大師兄也走了過來,伸出了手似乎想去安慰師父,可沒想到在此之前,師父就對他笑道:“小兔崽子,這下你總算不會因為淩風而跟為師鬧别扭了吧!”
然後我眼睜睜地看着大師兄伸出去的手就這麼僵在了半空,半晌,大師兄才扯了扯嘴角:“師父你這是什麼詞?”
“為師已經想得比較好的詞了,不然你覺得什麼詞合适?鬧脾氣?耍性子?”
“師父。”大師兄認真地看着師父道,“腦子裡的機關豬去維修一下吧!”
“我說,機關豬到底是個什麼玩意?”蔔淵走了過來戳了戳旁邊的二師兄。
二師兄隻看了他一眼,答“你。”
蔔淵便驚道:“哈?我不是玩意啊!”怎麼聽起來怪怪的?咳,真不是個玩意……
大師兄先對師父說了聲“告辭”,然後對二師兄道:“機關豬太高級啦,姓蔔的還夠不上那檔次。”
“還能不能好好喊我名字了?诶不是,姓連的你什麼意思?”
“哦?”大師兄聞言回頭一看,說:“叫我什麼來着?我,沒,聽,清。哎,怎麼有個外人在這裡?要不要把他轟出去好呢?”
“沒、沒事。”蔔淵笑道:“您老什麼也沒聽到,您老好走。”
師父:“……”
我猜師父心想大師兄都“老”的話,他情以何堪?
之後,我們就各自回去了。我正準備離開前,師父戳了我一下,“為師怎麼覺得你們那朋友有點蠢?”
我想了想,糾正道:“是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