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來心情不太好?”反應遲鈍的蔔淵湊到了二師兄身旁,搬開了那白梅盆栽,自己挨了過去——毫不意外地就被二師兄推開了。
不過我沒想到的是,二師兄這次倒是很坦率地承認了他心情不好這件事。
更意想不到的是,他甚至跟我們說起了玉家的往事,之前我們問他,他一字都不曾提及的!
“你們不是一直想聽嗎?”對于我和花花師姐驚訝的反應,他倒好像是無所謂地,語氣仍是毫無波瀾,“既然我想起來了,也跟你們說一說吧。”
“……你難道還會忘掉了不成?”花花師姐問。
“不是,隻是沒有刻意去回想。”二師兄意外地非常坦率,坦率到我都不敢認了的程度:“聽到那個人提起我爹之後,我就控制不住地去想,現在滿腦子都是那些,過去了的事情……”
他說罷,本來坐着喝茶的大師兄就站起了身來,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坐下,自己則起身推開房門出去了。
二師兄:“你去哪?”
大師兄則是神秘地笑了笑,“講你的故事去。”接着就頭也不回地出門了。
二師兄:“……”
随後,二師兄便坐下來跟我們講起,他所想起的這些事情:
“我爹是負責鎮守北方素峨關的将軍,我們玉家就落根在素峨山。那邊的外族特别多,隔年就來侵擾,多數是在冬季,他們缺糧食,就想來搶掠。”
“媽耶,這不就是強盜嘛!”花花師姐說。
“嗯,是強盜。”二師兄說,“我在城外見過他們攔截路人,最後是我爹去把他們救回來的。在我的記憶裡,我爹一直都很強大,在城外搶掠的通常都有一大群的外族人,而我爹去救人時卻往往隻有他自己一個人。”
“哇,好帥。”我說。
“他通常一個人就去扛一群人,但他也經常教訓人不要單槍匹馬去闖敵營,他們問起原因時,他就說他們都沒他厲害。”二師兄說,“沒有人敢反駁他,我叔曾經反駁過,我爹就笑着跟他說‘不服,就來單挑。’結果我叔被打到鼻青臉腫,和我娘從廚房裡端出來的鹵豬頭沒差别。”
“叔叔是玉瑛前輩嗎?我好像聽說過這名字。”我說。
“嗯,我叔好像總是被我爹欺負,經常向我訴苦,說‘大侄子管管你爹’,可我也沒辦法的,我爹不管管我已經很知足了。我見過他訓人的樣子,訓得他們的頭都低着,沒人敢作聲。但他沒舍得訓我,我把他的頭盔摔壞了他也沒生氣。”二師兄想了想,總結了出來:“我爹對我是很溫柔的,但我想除了我和我娘,玉家上下都被他欺負過。”
“他們都覺着我爹這人看起來長得挺白,沒想到内裡那麼黑。但我知道我爹不是兇,他披上戰甲出門時才叫兇,我印象最深的是他一身亮銀盔甲,披着月白色的披風,手裡一杆銀槍,臉上沒有半點表情。他是在夜裡出發的,我看着他挺直的身姿,一步步走出家門,拖了一道長長的月色。回來時,可能因為他皮膚白的緣故,他身上的血迹格外的清晰吓人,但我能接觸到的也僅是他臉上的血痕,不到一會兒我就被我娘拎回房間了。我隻能在房裡聽外面的人說話。我叔說:‘總算把搞夜襲的人都消滅幹淨了,那些人可真不長眼睛,也不打聽打聽這兒是什麼地方,這地兒可是姓玉的,哼!’”
“哇喔!超酷的!”花花師姐聽着聽着,雙眼都發光了:“玉瑜将軍穿着戰衣的樣子肯定很好看!”
“嗯……我爹的臉大概和我差不多吧?他們都說我像他,尤其是我叔,經常跟我說長大了前往别像我爹那樣滿腹黑水,很恐怖。”
聽罷,我想象了一下二師兄披上盔甲的樣子,在月色下,一身亮銀戰甲,氣質出塵,清冷卓絕。
“我叔雖然經常訴說我爹的恐怖,但實際上我爹對他還是很寬容的,那天皇帝給了我爹一塊紋着‘百年玉家’的彎月形狀的青玉,讓我叔奪去了,說是讓這塊玉保佑他早點娶上媳婦。”二師兄說罷,拿出了那塊彎月青玉,青玉的光澤依舊,上面“百年玉家”的紋路也清晰可見,但他的眼睫垂了下去,使得本來就長的眼睫也沾染上了窗外透進來的月光。
“但他到底也沒娶上媳婦。”他握着青玉的手在月光的照耀下,指節都泛着白。
那終歸是那麼悲傷的回憶啊……
“沒事吧?”我說着,剛想伸手去拍拍他的肩膀,但在我行動之前,他收起了青玉,轉身就像是要走了。
“沒事,隻不過總有一些事情想起來會讓人難過。”他說。
“诶诶!别難過别難過嘛!”原本還癱在椅子上的蔔大少爺見狀就立刻起身,“我給你做點好吃的去!沒有什麼是一頓好吃的解決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兩頓?”師姐聽到有吃的也興奮起來了。
“沒錯沒錯!”蔔淵說着,轉眼就飛奔去廚房了,那跑得連頭上的馬尾都甩了起來。
“……看起來,這波我在車底。”就在蔔淵出去之後,接着大師兄就推門而入了,伴随着一陣花茶的清香,一看過去,他捧了一盤子東西回來,一壺熱氣騰騰的玫瑰花茶,一盤花生米和油炸貓耳朵,還有些小豌豆。
“講故事嘛,得有吃的喝的。”他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