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掌門看着我們沒有說話,似在思考着,但她仍是默許了讓我們為她調理傷勢。
她傷得很嚴重——連我都感覺得出來,她内力散失得很嚴重,僅剩的堪堪護住了自己的心脈。
後來我才知道,她與弦心搏殺過後,殘存的内力都用于護住袁霜靈了。
隻是彼時我并沒有這麼多時間去了解情況——我剛好替花月掌門平穩住了内息,耳畔便傳來了突如其來的一陣陣驚呼聲。
我甚至不必回頭便已經知道了他們與弦心的戰鬥已經結束了,而眼下輪到了那位為淩燕而來的魔教教主——
我轉身後,這片場地上不出所料的是倒下了許許多多的人,弦心的,也有三聯門派的。尚且站着的人無一不是傷痕累累。
但我此時能見到的卻是比方才更誇張的漫天紅綢,而彼時正值黃昏的落日時分,橙紅似血的雲霞映照之下,紛紛銀芒伴随着被那漫天紅綢刮得飛濺起來的血沫,無一不在襯托出那站在場地中央,臉頰帶血卻仍揚着嘴角在笑的紅衣人,此時宛如修羅一樣。
而本該清理完弦心中人後能喘上幾口氣的時刻,三聯門派衆人又不得不再次提起了武器,放眼望去,大片的人對于這個突然倒戈相向的“援軍”,皆是驚愕與茫然。
紅影可不是什麼優柔寡斷的人,他一眼便望到了傲然挺拔地站在衆人身前的林蘅,鋒利的目光瞄準了她後緊随而至的就是迅速襲向她的紅綢,眨眼間那道紅色身影就已經飛撲向她了!
頃刻間場面又陷入了一片混亂,而就在這好一陣的騷亂間,隻聽得一聲巨響——沈蓮扯開了林蘅,自己手執的一柄鐵劍生生擋在她身前,接下了紅影蓄滿力的一招,直接就被震出了嘴角的鮮血!
“當年決意要殺淩燕的人,是我。”花月掌門輕輕撥開了我和淩信雲的手,起身走了出去,泛紅的夕照落在她疲倦的面容上。
“哼。”紅影隻是笑,手上執着的紅綢扔往前壓着——“呯!”地一聲下,沈蓮的鐵劍頃刻斷裂粉碎!
“都到齊了。”他眯了眯眼睛,眼角的那抹紅色在夕照之下更顯得豔如血染。
他的笑容比以往我所見到的都要滲人,完全察覺不到任何值得開心的意味,反讓人非常有壓抑感,仿佛他本身就是壓抑了許久,到了這一刻終于得償所願般。
顯然他可不認為這個責任能由花月掌門一個人承擔——下一刻,那漫天紅綢就随着他發動的内功往四周掃開來!強勁得連我所在的位置都能感受到了氣流湧動,從而不得不橫起竹笛去抵。
但是我還沒有要出手的決心,雖然我擔心的是那些三聯門派的弟子們可能将迎來比弦心更狠厲的攻擊。
——可我也不是紅影的對手,況且,眼下這般的情景,也許也是他們以前種下的……因果。
與人無尤。
而我看得出來身旁的淩信雲也在糾結,滿目焦急,卻又不知所措。
他說,于理上,他在想若是三聯門派死傷了這麼多人,甚至現下可能掌門沒了……那就可說是變了天了,北雲城也不知道又得遭遇什麼變數。
但是于情上——
“紅衣大夫……也是為了我表姑來的。”
而眼下花月門的禁地也已經沒有了危險。
他一時間也不知所措了。
我見狀,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出了事實:“其實多加我們兩人也阻止不了他。”
而且這些陳年往事,也許也該給他們一個了斷了。
我的目光去找尋沉寂了許久的兩位師兄,此時三師兄正盤坐在一旁,雙眼閉了起來,唇色都發着白,而二師兄正坐在他身後為他推背調息。
他們也全然沒有要插手紅影的事情的意思。
不同于之前兩批相約的人員與弦心作戰,眼下紅影是要以隻身一人去與整片場地的三聯門派中人抗衡。
但是我覺得他絕對有這個能力。
我也是第一次看見這個人受傷,此時此刻,他臉上帶着的血痕,指尖似凝未凝的血褐,甚至地上不少破碎的紅色衣碎,都在告訴我,他也被弦心的一番戰鬥損耗了不少。
可是也是在這時候,我才感覺到他所帶來的強烈壓迫感——那是我從未見過的戰鬥方式,行同鬼魅般的身法,在因為人數差距下所使的紅綢皆被砍碎在地後,他竟就徒手搏殺起來,招招狠厲可怖,隻消片刻之間就把圍上來救援自家掌門的三聯門派弟子都打倒在地上,滿地血光!
“陳落梅!小心!”就在這時,本來聲音就不大的林蘅忽地一聲大喊!
——緊接着,隻見得那瘦小的白衣女子在紅光閃過的一刹那,飛撲過去擋在了花月掌門身前,緊随而至的就是一陣強烈的沖力沖得兩個人直往後退,也不知道那是紅影下了殺心後動用的多少功力。
下一刻,隻在沈蓮嘶啞的一聲聲呼喚中,林蘅脫力般地倒了下去,早已血色斑駁的白色衣衫,此時胸前綻開了濃稠的紅,細長的銀針上閃爍着的夕照也紅得刺眼。
“掌門!”
“林蘅!”
“……”
在一聲聲的驚呼中,淩信雲也再按捺不住地跑上前去:“林掌門……”
林蘅在合眼前最後一眼看的是朝她過來的淩信雲:“無妨,吳峻峰會是個好掌門,會很好地接替我……”
她竟是念及了淩信雲的心緒……
直到在兩個掌門的聲聲呼喚中合眼離去時,她蒼白的面容上仍是帶着笑意的。
我從中看到了幾分得以解脫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