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傻瓜,實在困了就去睡覺呀,陪我幹瞪眼做什麼?”
“紅教主啊,你看我這麼困都要陪你幹瞪眼了,這麼真誠的份上——”說着,大師兄的語調都認真了起來,“我們真的不算是朋友嗎?”
紅影沉默了好一陣子。
之後,他隻輕飄飄地說了一句:
“你應該不缺朋友……作為曾經名門正派的你。”
“若是我說,不是呢?”大師兄卻是苦笑了起來,“曾經,作為名門正派的我,心高氣傲,目中無人。在那些正派人士的眼裡,我不過是個沒有感情隻空有一身武藝的打手,在他們打輸了,或者正派需要撐撐場面的時候的一件利器,我看不起他們的同時,他們也不願與我有多少交集。”
他說話的聲音放的很輕,但卻讓我縱然隔着床鋪,都能感受得到當中沉澱下來的重量。
“這一點,很多人都批評過,乃至到現在認識的故人……你還記得嗎?之前魔音行者重現江湖那時候,一個叫做林商的故人——雖然我自覺得已經不同了,但是他依舊當着我的面前指責着我如同當年一樣高高在上,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樣。”
說着,他自嘲般地輕輕笑了聲。
“又或者說我們熟悉點的,那位蔔閣主,别看他整個地主家的傻兒子一樣整天傻樂傻樂的,就連他那麼随和自來熟的人,當初他們絕霄閣兩派僵局,乃至他危急局勢,都不肯來找我幫忙——覺得我兇,又冷漠,不會插手這些事,甚至是,過于心高氣傲的我,根本不屑于參與這些事。”
——“所以,我确實不是個不會缺朋友的人,甚或者說,很糟糕的性格。”
“我确實是沒有想到——畢竟,在我眼裡的綠苑首席,一向以示人的面貌都挺溫柔,除了會偶爾硬灌人雞湯,但還是招人喜歡的性格。”
“因為我在改。”他說,“沒有那麼多事情都是一帆風順的,航行多年的船也終會老損,但是我能做的是盡我的努力去修補它。”
“或許吧。”紅影也隻是輕輕笑,沒有說什麼。
“不是麼?你不認同?”大師兄有些好奇地問。
“無所謂認同與不認同,我也沒必要去否定你的态度呀。”他的聲音放得輕柔,和着他說出來的話,竟相襯出了一種奇異的……美感?
“無論是裝修豪華的樓船,還是老舊卻不斷修補得以繼續航行的航船,也終有一天會結束,或是經不住海浪沉沒在海底,又或是在封塵的年月裡慢慢腐朽。”
“我說紅教主啊,你這話可就不讨喜了啊。”大師兄無奈地:“我剛才用船比喻自己,您這就轉眼說這船最後也要沒,雖然是大實話吧,可是……”
“不,我的意思是——像你所說的那樣,熱衷于航行的船随着年月的增長,衰老勞損,但努力修補後,仍能在海上行走,繼續追逐它的航行夢,我覺得,也挺好。無論裝飾豪華的航船嶄新上路也好,已經殘破不堪卻依然負重前行的孤舟也好——就算最後經不過風霜沉沒在海底了,其實都是它們各自最終的歸宿,各自有它的美感。”
“我是沒想到紅教主也相信命運。”
“怎麼,難道你不相信?”
“至少,在我棺材闆蓋下來之前,那張叫作命的紙張上,所有的筆墨都隻由我來書寫。”
沉默了良久後,我才聽到了紅影輕聲的回應:“你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