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的意思是,它……它情緒很差?它在哭?”
“……夠了。”
他這說法很荒謬,但在他松開絲線後,我還是鬼使神差地伸手撫上了延伸下去的一段絲線。
手指忽而傷情絲跳動了一下。
一段旋律順着絲線流淌而來。
我突然就理解了大師兄為何說它有情緒——有人傾注于此。
他沒有聽出來,我聽出來了。
阿煥的玉笛。
“這地下世界的選址真差,又髒又潮濕。”大師兄提着劍破開遮擋的泥土,眼前的黑石階梯越發清晰可見。
他一下跳了下去,轉身朝我勾了勾手指。
我也就跟随而去。
指尖順着絲線一路往下,一段又一段旋律蕩漾其中,腦子裡全是她吹笛的衣袂翩然模樣。
笛曲溫和悠長,似三月柔和軟風吹拂。
眼前的通道昏暗潮濕,水滴聲、昆蟲蠕動聲,還有泥土掉落聲。
唯有絲線上留着一段溫柔安撫。
通道很暗,大師兄的劍身散發着光芒照亮,密密麻麻的絲線往前延伸,最終都彙聚在一扇黃銅門裡。
緊鎖的大門裡傳來了戲曲聲。
“雄黃酒——人皮鼓——祭天神——”
我碰到黃銅門前的手指一冷。
不想大師兄轉眼就掏出了潔白的帕子蒙自己臉上,竟堆起了溫柔笑意,叩響了門:“你好?”
……這人有病嗎?
“噓,你不是與平蕪達成表面和平了嗎?和氣點。”察覺到我的臉色僵硬後,大師兄低聲地跟我說。
他真的有病啊?
唱戲聲仍在繼續。
“你好?平老闆?”他又敲了幾下。
戲曲的音樂越發激昂,伴随着轟隆隆的聲響——門開了。
“請進。”平蕪的聲音一出來,激起了幾重回音。
大師兄就這麼自然而然地走了進去,暗自又朝我勾了勾手指。
我無奈地跟上去。
燭光幽幽,四周擺放着雜物櫃台、衣服櫃架、旗幟、鏡子、飾品,珠光寶玉,光線詭異。與其說是戲曲間,不如說是在擺什麼詭異的陣法。
中央由石頭搭建起來的戲台子光照最盛,幾個戲服打扮的人在唱戲。衣袖、背後、褲腳,細長絲線流轉着光。
他們咿咿呀呀地唱着戲,平蕪端坐在綢緞鋪墊的長椅上聽。
而我朝思暮想的姑娘,坐在他身側。淡黃的薄紗衣裙上,泛着橙黃燭光。
她臉上沒有表情,直到聽聞動靜看了過來,雙眸裡才泛起了柔和的光。
我才留意到她暗自觸碰着長椅一側絲線的指尖。
是她為絲線輸入旋律?她現在還有其他目的麼?
“喲,稀客呀。”平蕪揚起陰森笑意,目光掃向了我,“怎麼找到這裡來了?是為了和姑娘嗎?”
我尚不知阿煥碰絲線的用意,但不能讓他發現她觸碰絲線的動作。
但是,一時之間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辯解——明眼人都知道我就是為了她來的。
“我們……心有靈犀。”我僵硬地作出了解釋。
“哦?是嗎?”平蕪挑眉,竟一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姑娘欠我一個人情。”
“什麼?”我幾乎要沖過去——大師兄先一步把我攔了下來。
“不然,你以為風雅鎮的官,這麼容易被騙走?”平蕪笑意更深,“姑娘答應我,要與我觀賞幾場戲,現在還沒看完,就請你不要打擾了。”
我忽而一怔,想起了阿煥臨行之前,手裡捏着的調令牌。
我去找尋她的目光——她看向我的眼神裡示意着确定。
心跳得急促了起來,不由得深吸了幾口氣。
大師兄徑自地走上前去,“不管,這弟弟呢,是這姑娘的男朋友,平老闆要搶人家小女友一起共賞戲曲,把他趕出去可以理解,可我又不是她男朋友。”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平蕪的嘴角有些僵,勉強維持着笑意,“你的意思是……”
“平老闆,我可是你的忠實粉絲啊!”
……這個人真的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