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卒吏?】
秦竹皺眉沉思,直到身旁的小五不安地扯拽住她的衣角才回神。
“諾——“
恭謹地拱手送走也不知道在笑什麼的内侍總管,秦竹來不及多想,轉頭就開始發愁找誰給她盤發。
及腰的長發柔順黑亮,好看是好看,就是打理起來非常煩人。
【啧,好想剪成光頭!】摸了摸垂落胸前的烏發,秦竹又看向通往裡巷口的院牆方向,抱怨道:【溪冬啥時候回來啊?】
昨日下午秦竹本想出城,意外撞見溪冬阿姊難産,一番折騰後,見守候在醫館外的溪家人臉上那遮掩不住的倉惶局促,幹脆發話讓溪冬留在那陪同。
眼下這院子裡靜悄悄的,小五臨時被子桑二喊醒,此時迷迷瞪瞪地又回屋補覺,而子桑二大步出院似是去喊步攆,周遭連個出氣兒的活物都沒有...
【還是得養隻咯咯雞】
晨露微寒,秦竹摸了摸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琢磨着要不直接束個馬尾上朝。
隔壁院子傳來動靜。
“哎!把護膝套上!”
“這天都熱了,哪個武将還穿護膝..笑話!”
“好啊,那你晚上可别喊我!”
是蒙母李氏與蒙武的聲音。
秦竹眼睛嗖地一亮,轉身回到屋裡,簡單挑選個合心意的玉簪,又拿出雙面雕篦子,腳步輕快地往隔壁走。
按照原身給她的記憶,李良玉似乎相當喜歡打扮她,隻是原身長大後出于某種别扭的情緒,不怎麼與左鄰右舍往來。
夏日袖口輕薄,藏不下三瓜兩棗。
一切準備就緒,臨出門時,秦竹慌張往嘴裡一個接一個塞果幹,嚼吧嚼吧将核吐在腳邊的小木桶中,對着銅鏡欣賞好幾眼近看繁瑣遠看利落的發髻,在子桑二敲門提醒下,熟練地将幾枚金币塞進袍服内隐秘的裡兜中,快步出門。
......
差不多的朝會,差不多的吵鬧。
秦竹站在隊伍中部,前後左右都是上了年紀的男人。
【好想回家啊——】
心中長歎,秦竹聽着耳邊不斷傳進的“糧庫”、“修葺”、“方士”、“嶺南”......不為所動,整個人蔫哒達的。
嬴政目光冷淡地看向再次與武将們吵作一團的儒生,不發一言。
朝會後,一個還不及秦竹高的小侍從如同鬼魅一樣出現在她身旁,聲音細軟喚道:“秦禦史随我來。”“秦大人請随我來。”
“啊?噢。”
台階是用光滑如玉的石料打造,亭台廊閣是精雕細琢的,秦竹跟在那個小侍從身後,從前殿口轉了不知道幾個拐角,終于抵達一處似曾相識的宮殿。
【......咋就是說,這和前殿有什麼區别?!】
一路上,秦竹不僅吐槽鹹陽宮整個宮殿群大同小異的裝潢布置,順帶也對整個傳說中秦鹹陽宮的建造是根據天上星宿建造有了淺顯模糊的認知。
她曾經刷過某個AI複原的視頻解說鹹陽宮——天下一統後,秦始皇按照天象重新規劃建造鹹陽宮,以此确定神與人界的統治權。他以鹹陽宮對應天帝居住的紫宮,把渭河比作銀河,并在渭河上建造象征牽牛星的巨大橫跨橋,建信宮作為極廟,與南鬥的天廟呼應,在阿房宮建空中走廊,橫穿渭水,連接北區的宮殿群,如同天帝的北極星橫跨天河,鹹陽宮的重要宮殿與府庫也有對應的天象與星宿,就連王宮的禦道也和天帝的辇道和閣道相呼應,可以說,這個時期的鹹陽就是一幅遠古星宿圖。
【該死的項羽!現成的宮殿不要?!這放火燒了三個月,啧啧啧,暴殄天物!】
嬴政先秦竹一刻鐘離開前殿,卻比她早了将近半個時辰抵達此處宮殿。
透光的窗柩上,隐約的兩道身影伫立在門口,嬴政還沒開口召人進屋,眼眸陡然肅冷。
昨夜,他讓柒召貳伍複命,從貳伍的口中得知秦竹近日并未有異動,隻是晚間舉止稍許怪異——無人時,時而捶床憤憤,時而仰天長歎...
自初始,嬴政對能聽到秦簡之女的心音接受度良好。
要說這天下奇人轶事不知凡幾,就連他本人都在追求那長生之道,知曉天命而想改之,區區心語,同上古神獸谛聽的本事相似,還無法令他過于忌憚。
隻不過——
想到剛才的“宮殿”、“火燒”,嬴政微微坐直跪坐在小凳子——支踵上的身子,讓近旁的侍從召人進殿。
邁過厚重的門檻,秦竹下意識放輕呼吸,小心擡眼觑看。
【嗯?這麼多人啊?】
長條桌案低矮,堆疊數摞竹簡山,除卻正中坐着的始皇大大,秦竹認識的有蒙武、王翦、隗狀、李斯、範睢、蔡澤、馮劫...對了,那個有點眼熟的似乎就是那個傳說中“恃靓行兇”的頓弱。
【唇紅齒白的,啧,确實是個美男子】
嬴政聽多了秦竹的“虎狼之詞”,也沒出聲,就那麼握着竹簡翻看。
丞相隗狀隻當陛下過分恩澤體恤秦軍師之女,有心栽培,便笑眯眯地招手,溫聲道:“小竹,你就坐我旁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