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絮不知什麼時候到了身後,輕描淡寫地道:“外面在着火,裡面也是。”
周沉狠狠拍了下門,回頭看見餘絮慘白面色似乎被缭繞煙霧襯得透明。他恨恨啐了一口,“靠,被人暗算了。”
他掠過一眼卧室時就發現了,攤開的棉被上火焰熊熊燃燒,像以淺藍色為底,在其上開出大片赤紅火花、豔麗而張揚。
是有人,故意把點燃的易燃物扔進了卧室裡,等他們察覺時,已經無法轉圜。
餘絮神色很平靜,向裡看看卧室,轉過目光來看看漆黑的鐵門。
“小周警官,……”
忽然,她的視線定在了他臉上,盈盈地笑了笑,整個人就像散了骨頭,軟了下去。
所幸周沉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摟住她的腰,圈她進懷中,急切地道:“餘小姐,餘小姐,您還醒着嗎?”
“餘小姐,您能聽見我說話嗎?現在不是昏過去的時候啊!”
生死一線的關頭,餘絮看他時,他竟走了神,他隻記下了餘絮說的一個字一個字。
剛才餘絮眼睛熏得通紅,神智不清時和他說的那句話是,“小周警官,你和他的眼睛,很像很像。”
腦子裡像并聯電路開了開關,周沉倏然想了起來,她是誰,他在哪裡見過她。
可現在不是回憶的時候,餘絮已經昏了,再這麼下去,他們兩個都會死在這裡面的!
他把餘絮放到四方桌上。
周沉退出來,再往後退了兩步,猛地俯沖上前,把自己當作一塊鋼闆、一隻鐵錘,死命撞上去。外頭抵着門的長桌被火燒化了堅硬外殼,内裡碳化。
“哐”穿透整棟居民樓的巨響。
原就不怎麼牢實的門山崩似的,自裡向外轟然倒塌。
周沉躺在病床上,這裡是醫院。
昨天他撞開門,狹隘樓道裡已是烈火蔓生,濃煙滾滾,眼見着就要和屋裡的熊熊大火,相擁交融合二為一。
餘絮昏倒在玄關後方,他猛然擰過身,背起了餘絮跑出門。樓道火、煙勢頭洶湧,他被熏得不由皺眉後縮,屏住氣橫眉就是一個兇險的極限沖刺。
猶豫就會敗北,敗北則意味着他和戚萦的命都将交付火場。
沖出居民樓單元門時,周沉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氣,心髒卻仍然被火燎得滾燙,“餘小姐?”
餘絮軟綿綿伏在他背上,沒有反應。
周沉掂了掂背上的人,“餘小姐,你堅持一會兒,我們已經出來了。”
消防車還沒到,救護車也沒抵達。周沉來桑園習慣開的兩輪車子,戚萦已經昏迷,明顯坐不了電瓶車。
萬幸有附近的圍觀群衆瞧出她情況不妙,連忙走上來說開車送他們去醫院。
路上周沉意識驚惶,全無顧慮地單手摟着餘絮脖頸,劃了一圈界面上的通訊錄,驚奇地發現電話好像隻能撥給許瑩。
他火急火燎地吩咐:“阿瑩,馬上來一趟市一醫院,桑園小區餘絮住的那棟居民樓有人蓄意放火,餘絮忽然昏倒了,我送她去醫院。”
電話那頭遲頓了幾秒,抓不着重點地來了一句:“誰是餘絮啊?”
周沉不自覺攥緊了手機,才沒把它丢出去,頭疼地吼道:“趕快過來!”
駕駛座上開車的圍觀群衆敏銳地捕捉到“蓄意放火”一詞,回首飛快地瞄了瞄後座,十分驚詫地問:“什麼?蓄意縱火?七号樓燒起來是有人放火啊?!”
“沒…沒有,我吓唬同事呢。”周沉遲滞了一瞬,含糊其辭。
醫生說餘絮身體素質極差,狀況不容樂觀,建議在醫院觀察幾天。
把他們送來的人在餘絮安排上住院、周沉表示應付得過來并再三感謝以後開車回去了。
幾次見餘絮,幾次餘絮的臉色都是慘白着的,周沉心裡大緻有數,知道餘絮可能生過什麼病,底子虛浮。
可醫生嚴肅的語氣以及裡面若有若無的同情,讓他隐約覺得情況和的想象有所出入,疑惑地問:“她身體很差嗎?”
醫生奇怪地看看周沉,“小夥子你是她誰啊?”
是她的誰啊?他是警察,她是卷進某個犯罪案件裡的“目擊證人”。
求個方便,略去麻煩,周沉面不改色地答道:“弟弟,她阿姨家的表弟。”
醫生作出個恍然明白的表情,表姐弟嘛,有關系疏遠的,有關系親近的,親近點的也不一定曉得親戚身上的三災六病。
他哦了聲,用近于陳述的語氣反問道:“你不知道你姐姐,隻有一個腎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