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生?”餘絮低低地道,眼眸裡彌散開哀恸的神情,她的聲音莫名有些沙啞,“我丈夫他在兩年前去世了。”
她擡起臉,向周沉微笑,“小周警官應該查到了吧。”
她笑着,沉在眼底的淚光剔透閃亮,“我婚姻狀況那一欄裡寫的是喪偶。”
他們要殺她。敵在暗,我在明。查不到對方身份,那麼一個正常人或者一個平庸的人理所應當地按部就班,查一查她詳盡的信息資料,按邏輯猜測他們殺人的動機。
就在失火之後,餘絮不信周沉沒查過她。她的猜測很準确,昨晚周沉發給許瑩的信息,便是要她找些餘絮的資料。
許瑩今早的反饋不過爾爾,但其中有兩點引起周沉的注意。
一點是:三年前,餘絮結婚登記,和她登記的那個人名字叫慕河。她昨晚說夢話時,喊的名字。
另一點是:餘絮的婚姻狀況欄裡寫的“喪偶”。慕河死了。
周沉猶豫了半晌,還是硬着頭皮問:“您方便透露下您丈夫是因何離世的嗎?”
匆匆趕出來的東西,無法被人要求地盡善盡美。許瑩今早匆匆查的資料也不怎麼詳細,隻顯示了餘絮喪偶,沒說明原因。
周沉有預感,他離世和餘絮和兩年後的這起案件一定有所聯系。
餘絮道:“毒駕”
周沉耳朵不受控制地豎起來。
悲哀猝不及防地漫上她的臉龐,她低沉地道:“交警隊隊裡應該還留着兩年前和我丈夫相關的記錄。”
周沉驚得要大跳起來,他愕然喊道:“您丈夫吸毒?!”
他看過慕河照片,擺在餘絮床頭,看上去清俊文雅,全然是當下年輕有為的青年人模樣。
他或許是位才入行不久的青年教師,向學生們傳授學問,或許是才畢業的醫院醫生,才拿起手術刀卻駕輕就熟。
或許他從事着體面而悠閑的工作,每天閑暇時間磨杯咖啡看看書,是有情調的小布爾喬亞。無論如何,跟吸毒也搭不上邊,可他妻子親口說他死于毒駕。
周沉太震驚了!
周沉短暫時間裡無法消化這個消息,驚愕的神情在他臉上久久不肯退散。
“你信嗎?”餘絮重重地喘了口氣,揪着自己胸腔前的衣裳,好像握住了自己的心髒,“小周警官,你相信一個腎衰竭到不得不移植顆别人腎髒的人會不要命地去吸毒嗎?”
周沉猝然神色一變,“他腎衰竭?”
他瞠目,想到了先前所知,眼睛瞪得愈大,“是你移植了個腎髒給他。”
醫生說過餘絮隻有一個腎髒,而她又提到了丈夫腎衰竭。合乎邏輯地,周沉認為餘絮将腎移植給了她丈夫。
這樣一來,一些與案情或許并無幹系的事情便像串了連起來。插頭通上電以後,彩燈的一小部分絢爛地放出彩光,周沉看見光芒閃爍,心緒複雜。
結發夫妻到白首。
大難臨頭各自飛。
周沉傾向于前者,事實總在教訓他,可望不可即。他前後談過兩任女友,初戀将他綠得體無完膚,第二任因為年輕氣盛,和平分手。
周沉了解自己,他有很強的責任感,所以倘若他歡喜的、得他真心的女孩子,他願意傾盡一切去保護。
傾盡一切包括身體的一部分、包括性命嗎?周沉心裡翻湧起疑惑,他曾經思考過這個問題,因為無法作答,而選擇回避。
此時愛得死去活來,誰又知道他們的感情是否會死于柴米油鹽和人間煙火。感情結束,回首再想時,當時的沖動和熱忱多半沉澱成幼稚與可笑。
她雖然沒有說出來,可情況似乎已昭然若揭。
餘絮把腎髒捐給了丈夫,周沉深感震撼,他不由向她傾斜了注意。
周沉對周殃的一概事宜都不了解。他知道周殃有很多女人喜歡,而周殃也十分擅長逢場作戲。
周殃的境界遠超于簡單的謹言慎行四字,他能行雲流水地拒絕每一位挑明心意的閨秀,而不緻她們傷心。
據他所知,餘絮至少被他哥釣了五年。反正從小學開始到高中,江邊别墅每年都能收到餘絮的新年禮物。
既然餘絮長情,後來……
後來,因何幡然醒悟,不再喜歡周殃。
和别人結婚,為了他,情願割出一個腎髒,如果這都不是喜歡,那有什麼還能算愛。
案情撲朔迷離,感情卻遠比它複雜。遵循邏輯,也依從妙不可言的“緣”。
他沉思之際,也瞧見餘絮用詢問的目光看他,分明在問他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