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生的老婆叫李茜鳳,和她老公同是台城人。王富生來海城打工四年,四年裡他們夫妻長期分居。王富生慘遭不測,她一個人來海城來海城收拾遺物。
她買了今天五月十一号的票,準備從海城東站坐車回到台城。沒想到,從出去吃飯到回賓館的路上,有輛車從她身旁擦過去,把她帶倒在地,手臂上皮擦破了一大塊。
那輛車停也不停,司機一踩油門,加速開進了漆黑的街道裡。
嚴格定義起來,這應該是樁交通肇事逃逸案,歸交警隊管。而她之所來公安局報案,并且案件被移交到刑警隊,是因為她懷疑那輛車是蓄意撞她的。
做筆錄的狐疑地看她,問她為什麼那麼肯定。
李茜鳳手捏成拳,輕輕捶了捶桌面,幾番猶豫,說出讓人驚掉下巴的話,“我那個死鬼老公在外面殺人了,我是他老婆,當然牽連到了我。”
做筆錄的問她有什麼證據,她張張嘴巴,憋了半晌,說:“沒有,我不知道。”
他們再追問下去,她忽然就改口了,說一切都是她的懷疑。她一個沒讀過幾本書的農村婦女,太害怕了,才來公安局報案。
從昨晚那輛車和她擦身而過,到她來公安局報案,這事兒雖然詭異玄幻,但是可以肯定道是她作為王富生的老婆,她的遭遇肯定和劉知遠、王富生接連被謀殺案有關。
周沉摸了摸下巴,覺得整樁事件忽然帶了點《竹林中》的味道。也許每一個人都在說假話,也許每一個人講的都是實話。
“我覺得,王富生老婆手上應該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能夠揪出并且證明幕後黑手的那種,所以他們想殺她滅口。”許瑩發表看法,說完便眼裡滿是期待地看着周沉。
那神情昭然表現着她心裡的想法:你快誇我啊。
可周沉否定了她的猜想,“不對,要殺她滅口,車轱辘碾過去了,她根本就活不下來。”
并且,言之有理。她簡單的頭腦想法多的很,立刻換了種猜想,“那您是說?他們就吓吓她?”
就是一個一個猜下去,她總能猜到的。若是讓周沉知道她心裡是這麼想的,必然要揶揄一句,你是家裡關系多硬,能混到刑警隊。
“沒那麼簡單,聽你的描述,我猜王富生老婆的确是因為害怕至極才來報案,但是即使她來報案了,還是有所隐瞞。”周沉手指尖敲敲桌面。
過會兒外面忽然開太陽了,一縷光照進來,刺得他眯了眯眼睛,“我知道了,王富生老婆手上一定攥着那些人的證據。證據可能是王富生死前忽然托付給她的,也可能是她一直在保存的。”
“總之,他們想拿到它。”周沉冷靜地分析,“又不想再搞出命案來,這年頭就是混那道的,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他們就吓唬吓唬他老婆,或者給她點苦頭吃。他們要威懾她,要她手上的東西,而不是她的命。”
這番分析符合情理,邏輯清晰,條理嚴謹。許瑩聽得目瞪口呆,屈起右手食指、中指、無名指三個手指,搖了搖手腕,“六六六……”
周沉看了一臉迷惑,“你這是什麼姿勢?”
“這是别人教我的,先把六比起來,再晃一晃,表示有很多個六。”許瑩笑得又甜又憨,手裡搖六搖得更歡。
“你好土哦,”周沉哧哧地笑,像是給許瑩留點面子那樣,兩手遮住下半張臉哈哈大笑,口中卻還在損她,“許瑩,你怎麼可以這麼土。”
“别笑了,别笑了,”許瑩努努嘴,“哪裡好笑了,你才土呢。”
周沉的笑容止住,問了她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句,“塗防曬了嗎?”
“什麼?”
周沉霍然站了起來,手指潇灑地蕩蕩一串鑰匙,“出門,我們去見王富生老婆。”
“啊?”
兩輪電瓶車在街上奔馳,許瑩從周沉肩後探出腦袋,被刮了一臉的風,“沉哥,大隊長為什麼這麼給你面子?咋們說出來就出來了,真的沒事嗎?”
沒錯,他們是騎上電瓶車就出了刑警局。臨出門前,撞見大隊長,周沉低聲和他說了幾句,他就一揮手讓他們走了。
周沉說得義正嚴辭,“許瑩同志,請你記住我們是為人民服務,大隊長是給人民群衆面子,知道了嗎?”
她被他糊弄住,好似懂了點點頭,“嗷,曉得了。”
許瑩很天真,旁人聲情并茂和她說些什麼,她都會腦袋裡少根筋似的相信。要不是周沉看過她的高考成績單截圖,他着實很難相信許瑩數學能考到一百四十七,比他還高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