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之前,餘絮和慕河先坐地鐵去海城中心吃飯。
餘絮從前胖得像球不是沒有理由的。媽媽把餘絮養得又懶又饞,盡管後來刻苦減肥減了體重,餘絮依舊嘴很饞。
慕河由着她,不是特别過分的要求,他都由着她。
即使過分了一些的要求,餘絮很少提不過不是沒提過,慕河也慣着她。
餘絮和慕河落坐正對的兩人座,餘絮指指貼在桌面上的圖片,“我想吃這個港式舒芙蕾,我們點這個好不好。”
她之前嘗過一次這家餐廳的舒芙蕾,不得不說水平差強人意,架不住它中間那部分做得尤其出彩,讓餘絮記憶深刻。
“想吃就點吧,都坐到這裡來了,想吃什麼就該點什麼。”慕河表情寡淡地看着餘絮。
他很喜歡看餘絮露出可愛天真卻略帶些憨态的笑容,平時會情不自禁地彎彎嘴角,今天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餘絮仿若未覺,“可我隻想吃裡面最松軟的,沾着中間一圈冰淇淋的那部分。”
“好,你吃你喜歡的那一小部分,我吃剩下的,這樣就不會浪費了。”
他們不缺錢,可也深刻地認識到浪費可恥。
餘絮和慕河商量着點了一道糖醋排骨,一道臘腸牛肉炒飯,和一碟蛋黃雞翅,以及一個舒芙蕾。
說是商量,其實沒有商量,無論餘絮問慕河好不好,他隻會點頭說,“隻要你想吃,那就都點吧。”
他還記得她喜歡吃又甜又酸的東西,所以偏好糖醋類的菜肴。
她的喜好,她的厭憎,他通通都記得。
菜上齊以後,餘絮埋頭苦吃。
她從慕河衣擺上粘着的花蕊上察知他或多或少肯定見到了些什麼,可他不提,她便屬實委決不下,是否和慕河坦白。
今天遇見周殃已是意外,周殃忽然人設崩塌一般深情惓惓地對她訴說,眼淚直流,更讓整件事多少有些魔幻。
如若慕河不提,他是不是真去公園去過,是不是瞧見了她和周殃“摟摟抱抱”,那麼她冒然說出來,豈不是多此一舉。
可能,還叫他們之間忽生嫌隙,多出麻煩來。
餘絮糾結難定,注意全放在吃食上。埋頭苦吃,這些七七八八的東西才暫且放在腦後。
餘絮邊吃邊安慰自己,或許,或許慕河是在去地鐵口的路上沾上郁金香花蕊的呢,他經過的地方,恰巧種着淡粉色的郁金香。
餘絮低頭吃飯,慕河注視她,忽然道:“絮絮,記不記得從前你和我說過,你不喜歡替身這個梗,偏偏她在你讀初高中的時候異常受歡迎,你說這是為什麼?”
她握筷子的手突然僵滞,“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麼想的,但我覺得大概看書的人其實最想看男主後悔,要死要活地追回女主的後半部分吧。”
“好像很有代入感,讓人覺得出了口惡氣的感覺,由内而外地覺得舒爽。”餘絮忖了會兒,概括道。
他問得奇怪,而且像踩在她心頭,把那些不安擔憂的情緒攪得肆意橫飛。
他是瞧見了什麼吧。
餘絮不敢去想,慕河說出口的下一句話更叫她心驚肉跳,魂飛魄喪,“你說,被人當作替代品去愛,是種什麼感覺?”
“啊?”餘絮眼睛瞪得宛若黑夜裡的紅燈籠了,口上卻強裝糊塗,“我不知道啊。”
她心虛,她害怕,她不敢承認。
她仿佛看見了他們之間的感情昨日尚固若金湯,今昔卻搖搖欲墜。
是錯覺,是擔憂,是她胡思亂想。
餘絮心跳得飛起,根本無法控制大睜的眼睛,她強逼着自己平複下呼吸,卻适得其反,急促的呼吸,漲紅的臉頰,沒有一樣不在出賣她的心思。
慕河盯視她,漆黑眼眸裡仿佛有什麼僵硬地轉動,一點點地溶解。他嘲弄地笑笑,“也是,這世上根本就沒有真真正正的感同身受。”
“絮絮,多吃點菜吧。這些都是你愛吃的。”
他給餘絮夾了一塊糖醋排骨。
這碟排骨,他一口也沒吃。
。
他們的感情好像要完蛋了。
今天早上出門時候,慕河還笑着親了親她的額頭,才戀戀不舍地擰開把手離開家。
可一個早上的工夫,他好像便變得委頓不堪。望向她的眼神中依然萦繞着溫情和愛憐,可更多的悲涼和失意填充其間。
似乎,他傷了心。
不止傷了心,精氣魂也被抽得七七八八。人還勉強能站直立住身子,然而全無生氣,宛若隻是由高超技藝拼接起來的一堆骨頭和一堆肉。
餘絮憂慮不安卻膽怯地觀望,她裁定不下,究竟要不要把僵局點破。
餘絮心煩氣躁,拿出清洗幹淨的顔料、畫筆,支起畫闆,畫了一下午的畫。捱到傍晚時分,終于逮到個可以和慕河交談的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