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搖搖頭,又拍了拍羞紅臉的少年後腦勺。
真不能相信行事狠毒的帕米亞家還有長成這副德性的子孫,難怪老帕米亞會在臨終前特意消耗不少腦細胞,就為了想辦法在複雜的黑色權利鬥争中保這小孫子的命。
你問他:“這段時間,你跟着野格學了什麼?”
蒙斯老老實實地回答你的問題:“主要教我語言,偶爾也會教我遠程射擊,我現在已經能在三百米内命中目标。”
“連個欺軟怕硬的蠢貨都收拾不了,就算你能七百米命中又有什麼用?”
“我……”
面對你直白的質問,蒙斯卡殼了。
昏暗的路燈下,你的目光不清不重地從他身上一晃而過。
“小兔子,扮豬吃老虎這招已經過時了,它不能成為一個堅不可摧的盾保護你。”你幽幽地說着,對一旁年僅十四歲的少年尚且稚嫩的臉上一閃而過的複雜神色視而不見。“你覺得你是在享受最後翻盤時把對手踩在腳底的勝利與優越,欣賞敵人臉上的震驚和悔恨,可實際上,你隻是在用忍氣吞聲和無用的自我安慰助長别人的氣焰,讓它們燒得更旺。聽着,教你的東西不是白教。”
“……”
“知道下次該怎麼做了?”
“嗯。”
你轉過頭,出手時用了兩成的力,再度敲了敲少年的腦瓜子。
情緒變得低沉的少年一聲不吭地單手捂住自己的頭頂,繼續跟在後邊。
——
五分鐘後。
“行了。”
你停下來,轉身踹了沒精打采的少年一腳。
“把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清一清,去開門。”
他點了點頭,默默抱着自己的電腦跑去破解面前鐵門上的密碼鎖。
搗鼓兩下後門鎖開了。
你進門時不慎撞到堅硬的門闆,發出喀嚓一聲。
“别在意,我的骨頭比較脆。”
你在少年驚愕的眼光下,不以為然地揉了揉被撞到後發出聲響的肩膀,自己把撞歪的骨頭掰回去,招招手示意停在外面的人跟上。
“走了小兔子。”
裡面沒燈,是漆黑的一片。
蒙斯跨過門檻,有些擔憂地喊你:
“金麥,你,他們人挺多,我……”
“端個螞蟻窩而已,踩兩腳不就完事?”
你佩戴好無線耳麥,摸黑從身上抽出兩把槍上膛。
“行了,乖乖去監控室裡待着等我回來,别忘了随時告訴我他們的位置,不要漏下。”
“……是。”
蒙斯聽話地點頭,目送你消失黑暗。
在澤西市表面風平浪靜的河流底下,早已暗流湧動。
……
生活是首旋律起伏且重複的催眠曲,你走在它的浪尖沒有低頭。
……
“波本申請調往東歐,他的目的是成為朗姆手下的得力幹将。”
兩個月後的一個工作日夜晚,你下班回家,剛準備換鞋便接到了另副手機響起的電話。你在玄關處踢掉鞋,進屋後開燈,将車鑰匙随手扔到餐桌上,對這個消息的反應平平:
“哦。”
“朗姆現在已經有把好用的利刃了,你應該知道,他在打造這把純屬于自己的利刃時用了不少手段。”
“……”
你仰頭靠倒到沙發上。
手機聽筒被虛虛地抵在耳邊,柔和而不刺眼的頂燈燈光灑在你的臉上,你微閉着眼,說話時沒什麼精神。
“他是個有判斷的成年人,我又不是他爸,什麼都管。”
“這可是你說的。”電話另一端,女人的語氣聽起來無所謂,她接着又說,“還有個任務要交給你。”
“就知道,你打電話找我準沒好事。說吧,又什麼事?”
“在五天後的東京都政治宴會上暗殺一名政客,鹿島岡田。”
聽到這名字,你瞬間睜眼,從沙發上坐起。
「鹿島岡田」,你從萩原研二的口中聽過,一個年輕有為的總務審議官,上周聚餐時,很少關心政治的伊達航還提了他兩句,話裡話外都是在褒獎。
“他怎麼礙着你們了?”
“沒什麼,就是擋道了。”
你果斷拒絕:“都說了日本區的活兒我不接。”
貝爾摩德卻說:“如果你不接,這個任務就會被移交給波本,朗姆提出的。”
?
交給波本?
你拿着手機起身,在客廳來回踱步時煩躁地用手指捏住鼻梁兩側。
“他這糟老頭腦子有坑吧?”走了兩圈後,你破口罵道,“讓一個搞情報的往行動組裡摻一腳,他自己是不是還要進研究組學學怎麼制作假藥?”
對方對你的态度并不意外。
“這種事,你不就是先例嗎?”她說,“朗姆這人向來疑神疑鬼,上次某人的嫌疑洗除時暴露了一個組織叛徒,他現在看誰都像叛徒,在正式重用一個人前當然要好好試探,這次是個絕佳的機會。”
你一腳踹翻牆角的垃圾簍。
“我去他媽的。”傻逼。
“聽着金麥,”貝爾摩德聲音平穩地說道,“這次可别怪我沒提醒過你,由于兩周前組織資金鍊的重要一環突然出現嚴重問題,組織的損失過大,因此以刺殺鹿島岡田調轉局勢的任務Boss尤為看重,找你是為了确保萬無一失,目前隻有包括你我在内的五個高層知道這次行動。你當然可以拒絕,但這就意味着,一旦這次行動被那些甩不掉的牛皮糖提前得知,緻使行動失敗,你知道Boss不會懷疑是你,那唯一會洩漏行動計劃的可疑人選就隻有——”
你打斷:
“我接。”
女人得到了自己意料之中的答案,便把後面未言盡的話掩去。她輕笑了聲,用唏噓玩笑的口吻說道:“聽你剛才的口氣,我還真以為你打算坐視不管。”
“但我有條件。”
你不搭理她的調侃,冷靜地提出:
“讓波本配合我行動。”
對方顯然沒料到你會有這個要求。
“你确定?”
“……”
“好吧,如果你想的話,這事随你。”
“還有。”
“還有什麼?”
你沒有立即回答,沉默地走到客廳的陽台邊,站在輕薄的窗簾後,朝外面望去,臉上的神情不明。
外面的路燈像一排橘黃的燈籠挂在半空,将已經抽出新葉的斑駁樹影打在幽靜無人的街道上。
“需要你……幫我做件事,就當是作為你保險庫的報酬。”
……
電話挂斷,你垂下一直舉手機的手,無聲歎氣,斂去了投向外面的目光。裡面的掙紮化為了苦澀的無奈,你低頭靠着牆壁。
必要時在暗中保護他們,是你唯一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