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陳家隐在天水城的一條靠河邊的巷子裡
院子不大,但也是分了主廳和偏房的,左右兩間廂房,擺設雖談不上什麼貴重之物,但也是一應物件都是齊全的,由此可看出老陳一家雖不富裕但是也比大多貧寒人家好太多。
院子的女主人帶着防寒的頭巾,一身粗布衣裳,身材渾圓,挽着袖子,正勾着腰在院子晾曬着剛洗來的衣裳。
天是一日比一日寒了,她許是為了幹活穿得單薄,那挽起的袖口下面是被涼水凍得彤紅的手臂,被風一吹便起了一圈疹子。
她甩着衣服,将衣服上的褶皺捋平,挂得一排整整齊齊,屋裡時不時傳來孩童的打鬧聲。
“小震,不要欺負弟弟。”她朝屋内喊
屋内傳來脆生生的聲音:“阿娘,我和哥哥在玩打人的遊戲。”
婦人聽此一言,快速地将手裡的衣服晾好,端起木盆急急朝屋内走去。
“請問?”姜春曉出聲
婦人回過頭來,見他們一行人穿着不凡,局促的手在灰青色的圍裙邊擦了擦
眼神警惕“你們是?”
“大娘,叨擾了,請問是老陳家嗎?”姜春曉問
那婦人聽到此言,那寬容的面貌立馬浮上了一層冰霜,将手裡的木盆往地上仍,不善道:“你們是他請來的談和離的先生吧?”
“談和離的先生是什麼?”戚枝不解
黎谙搖搖頭,姜春曉小聲道:“就是凡間妻子沒有犯七出,但是二人實在沒有感情過不下去了便可以請和離先生前來談和離條件,隻有經過和離先生的同意二人才能辦理和離手續。”
戚枝明了,有說和的喜娘,也有說離的先生。
“阿娘,唔唔……哥哥他打我……”一個三歲小兒從屋内捂着頭跌跌撞撞地跑出來
婦人一把将他摟在懷裡
周身散發着生人勿進的氣息,她目光寒冷且堅定“我唯一要求便是兩個孩子歸我。”
姜緻和柳蒼皆是氣度不凡之人,也不怪她會将他們認作是和離先生。
柳蒼道:“你誤會了,我們不是和離先生,你有兩個兒子是嗎?”
婦人抱着孩子後退了一步,懷裡的孩童瞪着純真的瞳孔一時也忘記了哭泣
“那你們是何人、上我家做什麼?”
柳蒼道:“是這樣的,我們呀是來尋人的,聽說他同你……”他頓了頓道“同你郎君交好。”
婦人碎了一口,罵道:“呸,那個娼夫。”連帶着看他們的目光也帶了幾分厭棄“你們同他認識?”
柳蒼道:“是我們遠房的一個姐姐之子,走失了好些年,聽說來了天水城,便尋了過來。”
不能将魅影妖一事告知世人,會引起全城恐慌,所以在來之前他們早就想好了借口,已尋親為由不會引起人懷疑。
他說得客氣,看起來也像是極為在乎那人的樣子
婦人突地激動起來,她将孩童推攘着上了院子裡的台階,拿起一側的掃帚,一邊将院中的灰塵揚起一邊唾罵道:“這院子怎麼這麼髒!太髒了!”
她雖是掃着院内,但那眼卻是盯着他們的。
姜緻和柳蒼何曾受過這般待遇,面色漸漸有些冰冷了。
戚枝懷裡的小貓突然竄進去,她随即提裙踏入了院門去追
“小貓。”
貓在院子内奔跑着
腳邊的掃帚掃了過來,她狀若不經意的“哎呀”了一聲,輕聲道:“娘子,小心呐。”
她沒有怨怪沒有嫌棄更沒有半分受挫,仿佛真的隻是婦人不小心所為。
婦人舉着掃着愣了一下,哪裡來的這般天仙姑娘,她頓了頓道:“這位姑娘,院内肮髒,請不要弄髒了你的衣裙。”
“我的貓。”她指了指坐在地上喵喵叫的烏雲豹
婦人懷裡的孩童彎身将小貓撈在手中,怯生生道:“姐姐、你的貓。”
戚枝彎腰看着孩童,道:“姐姐,你這孩子真可愛。”她将小貓抱了過來
孩童懵懂無知,沖她和善一笑。
婦人将孩子拉至身後,雖還是很警惕,但目光中也沒有那般嫌棄之色了。
許是聽見外面的動靜,從裡屋又跑出來半大高的小男孩
“阿娘,這位漂亮姐姐是誰?”
婦人兩隻手,一手摟一個孩子
這兩個孩子雖年歲還小,但是小的純真可愛,大的聰明有眼力見,這婦人也是一個全心全意為這個家的,換做任何人,都想不通為何老陳會舍棄這麼一個好的家庭。
“娘子,我那不争氣的表哥哥走了歧路,我和幾位叔伯也是想找到他,規束他,你看你的兩個孩子都這麼可愛懂事,你夫君定隻是一時沖動不會與你和離的。”
婦人冷若冰霜的目光裡泛起了層層漣漪,一想到老陳的所作所為,鼻尖一酸,但還是嘴硬道:“随他去,他想怎樣就怎樣,隻是我定不會将吾兒交給一個如此不負責的男人。”
她的反應早在戚枝的預料中,眼前之人雖談老陳色變,但情緒越大說明她越在乎,她并無所錯卻遭遇夫君變心,雖心中怨怪不滿但其實内心還是期望他會回頭,隻是一身倔強不肯示弱人前。
戚枝賠笑:“是、娘子将他們教養得極好。”
她倔強地抹了一把淚水,道:“我不知道他在哪裡,不過,今日他說的是要來和離的。”
原來如此,難怪一開始将他們當做了和離先生。
“阿娘,你别哭啦,我不應該欺負弟弟的。”大的男孩為她擦去眼淚
她吸了把鼻子,将他們推進屋,漠然地掃了門外一行人一眼:“你們若是願意等,便在此等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