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中學算是一所曆史悠久的高中,師資力量也比較雄厚,每位新生入學時都要進行分班考試,最後會按照成績分成十二個班。
毋庸置疑,學霸尹華珞進了一班,而章雁當初本就是靠章秀托關系花錢才進來的,成績自然普通得很,勉強進了十班。
至于十一班和十二班,則是年級裡出了名的差生班,不守校規,烏煙瘴氣,連老師們也懶得管,裡面的學生有愛泡吧的、愛蹦迪的、愛玩遊戲的、愛打群架的……就是沒有愛學習的。
齊南楓是十二班的老大,但要說起來,其實他能算得上全年級的老大。
他是商業巨頭齊氏集團的小少爺,上面還有個大八歲的哥哥叫齊陌,之所以不去貴族學校卻選在這讀書,是齊董事長為了磨磨他的性子,讓他在普通的環境裡踏踏實實學點知識。
然而也有傳言說,齊南楓是齊董事長的私生子,生母死後才被接回了齊家,他那一身兇狠的臭脾氣,都是這些年在外摸爬滾打練出來的。要來西城中學也是他自己的主意,因為他的倆死黨兄弟都在這,他哪也不樂意去。
當然,這種八卦也就隻能暗地裡悄悄議論一下,那些學生可沒膽子在齊南楓面前提,怕直接被打死。
反正不管為了什麼,齊南楓有錢就對了,單是這一條優點,縱使他脾氣再怎麼乖戾放肆,也仍舊有無數人争着搶着想讨好他,各路女生的情書更像雪片一樣飛過來,隻盼他能多看自己一眼。
不過他好像也确實沒正眼看過誰。
教學樓頂的石英鐘正指向七點半,距離上第一節課還有半小時,尹華珞背着書包徑直走到頂層,在踏上最後一節台階的時候,她蓦然停住了腳步。
彼時齊南楓就站在十二班門口,單手插口袋懶洋洋靠着牆壁,聽旁邊那個娃娃臉男生在說着什麼。他的校服外套很随意地敞開着,露出裡面的低領黑色T恤和修長鎖骨,陽光透過走廊的玻璃窗,灑在他柔軟的黑發上,他的側臉俊俏而輪廓分明,左耳那枚黑曜石耳釘折射寒光,幾乎晃到了尹華珞的眼睛。
他真好看。這是尹華珞内心的感慨。
記憶裡,她似乎從來也沒認真端詳過齊南楓的模樣,但凡是有他的地方,她總本能地想要逃離。他曾是她眼中的洪水猛獸,她覺得自己不該和這樣糟糕的家夥擁有任何交集,否則就會引火燒身。
現在想想,她對他的偏見,未免太深了。
誰知下一刻,齊南楓似有所感,突然側頭朝這邊望來,兩人的視線恰好相對。他似是一怔,随即便挑眉笑了起來,那雙微微上揚的桃花眼墨色惑人,秀氣裡帶了三分邪氣,分外不羁。
被發現的尹華珞略顯慌張,她尚未做好直面他的心理準備,于是當即轉身快步跑下了樓,連頭也沒敢再回。
娃娃臉男生尤昱望着她的背影,一臉的納悶加震驚:“靠!南哥,我沒看錯吧?剛才那是一班班花?她叫尹……尹什麼來着?”
“尹華珞。”齊南楓念着她的名字,把每一個字都咬得異常清晰。
“哦哦想起來了,長得真漂亮,可惜是個小書呆子,常年不出班也不參加活動,膽子比兔子還小。”尤昱說着說着就更奇怪了,“不對啊南哥,我記得她以前見着你就躲,今天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她居然上頂層來偷看你?”
齊南楓瞥他一眼:“偷看我的女生還少麼?也不缺她一個。”
“話是這麼說,可隻有她偷看你,你才會高興啊!”
“滾蛋。”
齊南楓下意識罵了一句,他盯着剛剛尹華珞站過的位置出神許久,直到上課鈴聲響起。
*
尹華珞與齊南楓初次相遇,是在高一的下半學期,她去給十班的章雁送複習資料,并被章雁奚落了一通,回來時不小心撞上了路過的他。
齊南楓原本是想發火的,豈料一低頭卻看到了那雙淚光盈盈的、星子般的眼睛,滿腔煩躁情緒頓時熄滅,他不禁怔然。
瞧這麼委屈的樣子,應該是被欺負了。
其實他也不太能理解那一瞬的自己,為什麼會思考起如此無聊的問題,然後他就聽見她道歉,聲音軟糯,是含着水汽的哭腔。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站住。”他見她繞過自己打算離開,順手扯着校服領子又把她拎回了原地,“我讓你走了嗎?”
大約是他的氣場太過危險,尹華珞顯然被吓着了,她胡亂抹了抹眼角淚痕,更加放輕了語氣重複:“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梳着低馬尾,緞子般的長發沿着肩頭垂落而下,睫毛長而軟,緩緩眨得像蝴蝶的翅膀,鼻梁挺秀,唇色粉嫩,小鹿一樣純淨溫婉。
學校裡美女不少,但長相這麼純的也算少見,他略一俯身湊近她,而後看着她小碎步倒退的樣子,不懷好意地笑了:“叫什麼名字?”
“尹……尹華珞……”
他又問:“知道我是誰嗎?”
她迷惑地搖了搖頭。
他笑得更放肆了一些:“記住了,老子是十二班的,齊南楓。”
尹華珞雖然低調,卻也多少了解一點那些被傳得神乎其神的年級八卦,對于齊南楓這位小閻羅王,她早在章雁那裡就聽過他的大名,但那天卻是第一次見到真人。
也正是從那時起,齊南楓不好惹的惡劣形象就在她心中根深蒂固了,自此無論他如何千方百計地接近她,她都避之唯恐不及。
上輩子從十六歲到二十二歲,他從未做過半點傷害她的事,偏偏她那麼讨厭他;而對于真正傷害她的人,她卻選擇了寬容和妥協。
生與死的代價換來這輩子的醒悟,是很殘酷,但也算值得了。
講台上,數學老師的聲音還像多年前一樣渾厚有力,尹華珞托腮看着他手持粉筆寫下一道道計算題,她發現自己對那些知識點記憶猶新,并沒有因為重活一次就忘記。
陽光照進教室,課桌上灑滿斑駁光影,暖意融融,她忽覺倦意襲來,輕輕地打了個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