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啟朝實行的是宵禁,哪怕豐縣的鎮子白日裡再熱鬧喧嚣,到了亥時也都開始各自閉門不出,省的被晚上巡檢的人抓住,弄得一個不好,便是被扣上謀逆亂民就要遭殃。
當然百姓們閉門不出是各自歇息,但鎮子上有一條迎來送往青磚瓦房長街,卻是燈火要亮到夜半時分。
張二牛自傍晚時分就混進後院,他腦海裡刻骨似的記着當日那幾個人的長相,已經兩天兩夜了,他總算是查找到他們的行蹤了。今晚,他就要報了此仇。
“哈哈哈!你說那個小子與他老子會不會死了?”夜半臨的,那三個男子已經醉的胡亂言語,其中一個想到今日的銀子來路順暢,不由興緻高昂的道。
“怎麼會?我們下手那都是有數的。”一旁的男子左擁右抱,時而飲酒時而用手胡亂摸旁邊的窯姐兒,回道:“不過那老子身子骨不行,估摸着要受些罪。”
“隻要不死人。我們就無事。哈哈哈!”前頭說話的男子接口道:“那年輕小子倒是能抗湊,待過幾日再去村子口處尋他,隻要将他打廢了,我們拿到了銀子,就可以遠走高飛了…….”
許是兩人之間的對話打擾了興緻,又或者是兩說話不帶把門,另一個像是領頭模樣的男子一個眼刀飛過來,奈何另兩個早就醉的狠了,說話不注意便也罷了,反應更是遲鈍。等他理解到那制止的眼神時,早就脫口把話都說完了。
“你小子找死!”領頭的男子其實也有五分醉了,隻保留一線清醒這才能還有意識注意言語,可是當他的示警被忽略後,當老大的權威受到了挑戰讓他怒火上湧後,更真的也忘記了目下的狀況,他上去就是一拳,邊打邊罵罵咧咧道:“他娘的,眼睛長腦門上了。連大兄的話都不聽了啊!”
看到方才與自己搭話的被揍,一旁左擁右抱的男子連忙上去拉架,但腳步踉跄,架沒拉準,幾番糾纏。三人很快就亂成一團。
一旁的窯姐早就吓的躲到了一旁,直到老鸨子與龜公們前來,看在銀子的份上也不敢有何大動作。
待休戰後,三人酒意加上打架消耗的力氣,個個都癱倒在地上,迷迷糊糊的、已經昏睡的模樣。
龜公确認了三人都沒什麼知覺之後,老鸨子這才萬般嫌棄的扭了扭腰身朝地上的他們啐了一口,随後遞了個眼色于一旁的窯眼兒道:“還不拉進去,明早再問他們要留宿費……”
窯眼兒當然是願意這樣做的,否則光陪酒能嫌幾錢!?何況,這三個人已經這樣了,當晚定然是什麼都做不了,她們輕輕松松的待明日結算,那可是多好的事兒呀!于是當下便一一上前,呼叫着底下的雜工們幫着,将人意欲各自拖回房。
張二牛早就混在了一旁,充當着雜工,早就将先前他們的對話都聽到了耳朵裡,胸口中的一腔怒火能忍住着實不容易,此時見有機會,自是瞄準了那個當頭兒了,上前幫着窯姐兒将人從地上拖起來。
“這位姐姐,瞧這個豬似的一灘爛泥模樣,氣味又難聞不堪,不如我将他安置了,姐姐去梳洗一番好好歇歇。”張二牛毫不留情的将人一路拖着走,跟着那個粉衣的窯姐兒至三樓閣間處,便半躬着腰垂着頭谄媚道:“待到明日,姐姐早些個起,再過來豈不更好?”
張二牛久混于市井,身上若要帶上些吊兒郎當與油滑那也是極其容易的,且他相貌外形都不差,粉衣窯姐兒看了他一會兒,随後當然也是樂得如此,便道:“你倒是個機靈的,從前怎麼也沒瞧見過你。好好當差,自有你的好處。”
“自當是好好跟着姐姐的。”張二牛也是聽聞過這種窯子裡的規矩的,雜工們幫着窯姐兒混,充當着護衛的角色也是能得幾許好處的。于是便似逢了貴人似的,态度更加逢迎道。
窯姐兒很是滿意張二牛的靈活,再次瞄了眼張二牛那寬闊的肩背,伸手将張二牛的臉強硬擡起看了看,見他皮膚略黑,臉部輪廓俊郎使他整體看上去,更見男子健壯的氣息,不禁更加滿意道:“以後,你就跟着我了。”說完,還不忘抛了個媚眼過去。
張二牛其實非常不願意被人瞧見長相,但到底也是沒料到也不敢生生抗拒的太過明顯。
待窯姐兒離去之後,張二牛的注意力就都放在了那個拖在地上的、使他先前遭了難的地痞領頭身上。
這邊張二牛在報着仇,殊不知,同樣的窯子另一個雅間裡,三個人正坐在黑暗之中,借着月光暗自商讨着什麼。
“世子,這可如何是好?若是鬧将起來…….屆時這兒便也不是久留之地。”青衫勁裝男子,斯文如一介書生,但他手中握劍,帶着憂心道。
“程昭說的是啊!您身上還中着毒,若是不好好将養,還沒到順天府,就要驚動那頭,到時候動靜一大,功虧一篑是小,您身子受不住是大。”身材高大胸腹部的肌肉鼓起來、是程昭差不多兩倍的黑衣男子,身旁放了一把與他膚色同樣色系黑褐色的刀,他的聲音顯粗,極力壓抑之下還是因為中氣特别足而顯得特别清晰高音量。
這引得程昭有些不滿,瞪了瞪他道:“江義,你輕聲些。”
“無妨!”被身旁兩人極其擔憂焦慮的世子,劍眉星目、卻是情緒無波無瀾,眉宇間閑适淡然,絲毫不見急迫,仿佛被蒙了一層灰塵般的華貴雍容之氣,偶爾透出的那股恬靜如皎皎明月,此時他輕吐兩字的語氣,光聽聲音覺得他讨論的不是危機,而是吃茶賞月般随意,但細細看他容顔表情,一絲變化皆無,猶如古井般深邃的眸子仿佛什麼都不在眼裡,道:“離這個鎮子最近的,不是還有一個村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