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清。”轉頭看向坐在她左下首,一副翩翩公子溫潤無雙模樣的宴清,嫣然淡淡道,“自從大兄昏睡之後,這東宮已經多日沒有主人了,看來是時候好好整頓一番了。”
她也不管其他人是什麼神情,隻是兀自繼續說道:“再過一旬科舉就要開始了,孤會像父皇請命,擔任此次科舉的主考官,在科舉這段時間,宴清你便把這東宮好好清理一下,也好讓林大人處理起瑣事時不那麼費心。”
“臣遵命。”宴清溫潤一笑,周身仿佛自帶溫柔可親的光環。但是嫣然分明看到宴清眼中劃過的一絲戲谑和帶着惡意的期待。
果然是個腹黑的,看來他作為燕澤恺的伴讀,在經常接觸這些不知所謂的人之後早就對他們心中不耐了呢!
等戶部尚書帶着那些人退下後,嫣然忍不住抱怨道:“那幾個奇葩,大兄到底是怎麼忍下的?”就算早有準備,她也是真沒有想到,在外人看來風光無限的太子竟然就隻有這麼些……不堪重用的家夥。
宴清顯然知道嫣然的言下之意,他看了眼林子珺,倒也沒有繼續戴着以往那張如玉公子的假面,反而是似笑非笑的嘲諷道:“這些人,除了幾人是七年前師……夏皇後為太子招攬的人,其餘的都是近幾年才投向東宮的,自然不定什麼用。”
微微挑眉,嫣然确信自己聽到宴清提到夏皇後之前的那一個隻吐出一個字的稱謂,不過她此時也懶得理會這裡面的關系,隻是冷笑一聲:“我想也是這樣。皇帝正當壯年,又有幾個有才的人會投向太子?”
這句話自然不是什麼道理,嫣然說出來時分明是帶着譏諷和冰冷的寒意的。燕澤恺之前是大燕名正言順的太子,而且是當了足足十四年的太子,怎麼會沒有人想投報他成為太子肱骨之臣,日後的從龍之功就夠他們一輩子榮華富貴了!更不提太子繼位後他們所能攀登到的高位和獲得的權勢了。
但是顯然事實不是如此,燕澤恺自七年前,雖然朝中明裡的權勢沒有任何改變,甚至太子威望一日高過一日,但是他的東宮裡卻再也不曾招攬到像戶部尚書那樣真有兩把刷子的人。這絕對不是燕澤恺沒有能力,這很顯然是有人在背後阻攔。
而有能力有資格這麼做的,顯然也隻有天啟帝一人。
嫣然想到她命暗衛查到的天啟帝的脈案,想到燕澤恺和燕嫣然身上盤踞七年之久的劇毒,想到燕嫣然如同寵物一樣被圈養的生活,再想到燕澤恺這七年來的外強中幹,終于忍不住揮手将身前案幾上的所有東西一把掃下。
杯盞摔在在地面上發出叮叮當當吵鬧至極的聲音,嫣然卻覺得心中一口悶氣沒有半點被疏散。她猛地站起,一腳踹倒了身前的案幾,這才在宴清了然林子珺怨恨的目光中緩緩平穩了情緒。
“表哥,你恨燕家嗎?”嫣然看向林子珺,看到他眼中靜靜燃燒着的怨怪憎惡的好像永遠不會熄滅的火焰,她忍不住微笑起來。
林子珺,或許該叫做夏子珺的青年周身氣息冷冽起來,眼中灼灼燃燒着的火焰越發旺盛起來:“我當然恨。”他看向嫣然的目光裡夾雜了憎恨和溫和,仿佛他整個人分裂成了兩半,一半厭惡着嫣然,一半又關心着嫣然。
嫣然當然知道原因,因為她身上流淌着的,一半夏家一半燕家的血。所以林子珺會關心她,會對她有手足親人之間的感情,也會幫助她坐上皇位,但是……但是啊,自始至終,嫣然都不會完完全全的相信他。
正如林子珺,也從未完完全全的相信她一般。
如果原來的燕嫣然還活着,燕澤恺并未昏睡,面臨着向來疼愛他們的父親是害死他們母親、是對他們下毒、是百般算計他們的兇手的事實,又會如何呢?而他們母親的家族夏家,無論是不是對他們抱有感情,都注定無法真正的接納他們。
這樣的燕澤恺和燕嫣然,不過無根之萍,沒有真正屬于他們家的可憐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