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話長,其實不過瞬息之間。
異象初現石安立刻拔劍護在沈卻身前,沈卻早已驚得從椅子上站起來,刺啦一聲,座椅被推的往後在石磚上劃出一條深深的灰痕。
這這這……
二人神情如出一轍,神情緊繃,眼睛瞪得巨大,嘴巴也因為震驚久久不能合上。
驚愕又警惕地盯着屋中,那已經變換姿勢。左手拇指與中指第二指側輕靠,食指微張,其餘兩指微屈做拈花狀立于胸前;右手屈中指與無名指,其餘三指微張攤掌于腹前的少女。
神情悲憫,平靜無波,眉毛都沒動一下。
“大……大膽!何方妖孽!”此物奇異,形似異獸,石安緊緊地護在沈卻身前,大聲呵道。
“妖孽?”少女沒再壓着聲音,語調含笑聲似溪泉叮啷,帶着幾分空靈:“吾乃司農神女坐下弟子,下凡曆劫。”
語罷一頓,轉而有幾分失望無奈:“本不該在此時現世,奈何你俞朝百姓,不知所謂,妄圖賣我與人為妾,隻能假借傳令之名,迫不得已尋來此處。”
沈卻眼中閃過一絲不甚明晰的暗芒,雖然心中如雷鼓陣陣,面上還是一副驚訝又好奇的模樣抱臂托腮撓了撓下巴:“這世間真有神仙?我幼時在家中讀書,曾見過一本古籍中記載,曾有一技名為‘神仙索’。”
“其者言:衆人繩技,各系兩頭,然後于其上行立周旋。某隻須一條繩,粗細如指,五十尺,不用系著,抛向空中,騰擲翻複,則無所不為。* ”
“繩子能抛出繃直,人能夠借助一根普通的繩子在空中自由行走,甚至消失無蹤。後世有擅巧者解之,不過是繩内藏有鋼絲,又有同夥配合在地上挖有暗坑内設機關。并非什麼神仙之為,不過障眼而已。”
少女輕哼一聲,斂息收勢,道:“奇技淫巧,豈能與仙法相比。”
“莫說這屋子是你們找的,就算是我使了什麼障眼法,變化之物也得是你們這個凡世所有之物才行,此物你們可曾見過?以你們俞朝最擅機關之術的巧匠舉國之力可能造出?”
石安和沈卻對視了一眼,看了看這從未見過的奇異之物,又看了看角落裡抖若篩糠的另一個姑娘。
石安持劍上前,警惕地盯着異物,生怕它突然暴起傷人似的,一步一步接近微耕機。
池星以為他要查看微耕機正要開口介紹,卻見石安猛得暴起,一劍劈向微耕機!
铮铛——
星點火花濺起,池星心頭一緊。
你超雄啊!!我三十口碑值的微耕機,這個古代現在唯一的一台微耕機!怎麼說砍就砍!
嚓啷——一聲,池星的心懸得更高。
不會真給我砍壞了吧???
卻見,那柄白銀色的長劍應聲斷裂。
呼——
池星的心又放回去了,端得四平八穩。
系統出品就是強。
“放肆!”這可不要叫她賠劍,她可窮的隻剩一條命了,還是先發制人吧,“神女所賜法器,豈能容你如此對待!”
石安看着斷劍,震驚不已,他這柄劍跟了他快十年,是他最常用的一柄,乃是……托人所鑄,不知道比起傳世名劍何如,至少在當世,是有名有姓的寶劍。
竟被此物一擊震碎!
更重要的是,這樣堅硬之物,竟是真的!?憑空變出來的真的?!不是障眼法!
這不是神通,還能是什麼!
石安也并非頑固不化之輩,當即單膝跪地告罪:“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害怕異獸傷人,還望姑娘恕罪。”
沈卻臉色一變,閑散公子的散漫之色盡數收斂,當即正色拱手道:“石安護我心切,沖撞了姑娘,還望姑娘海涵。”
池星當然不會跟他們計較,端着架勢微微擡手示意石安起身:“若要傷你們,取你們二人性命于我而言不過擡手之間,你們大可安心。隻是神女所賜,并非取之不竭用之不盡,你若損傷神器,不是得罪于我,而是虧欠整個俞朝。”
“此物名為微耕機,換做你們能理解的名字,或許可以稱它為鐵牛,據我所知,俞朝的耕牛犁地,一天才能犁一畝。你們可知此物能犁多少?”
二人搖頭,沈卻試探道:“五畝?”
池星帶笑微微搖頭:“半個時辰便可深耕一畝。”
“當真!”沈卻不住往微耕機那邊探身。
“當真。”池星含笑應允。
“若一日可耕至少十畝,一人便可多種數十畝,那一戶人家就可多種百畝地。早種一天,産量便高一些,那豈非人人都有可能吃飽飯!”
沈卻興奮地随口推算。
池星多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也不細究,轉而十分善解人意道:“此物是死物,未驅使之時不會傷人。你可上前探看。”
沈卻早就按耐不住,和石安圍上前,試探着伸手,又縮回,小心翼翼地指尖碰上微耕機冰涼冷硬的金屬外殼。
“此物非金非銅,似鐵非鐵。薄如碗壁,卻堅硬至此!真乃神物!”石安早已不複先前冷眉豎眼警惕莽撞,身高馬大的漢子麥色的臉漲得通紅。
沈卻亦是呼吸急促,眼裡閃爍着炙熱的光芒:“這赤色純正均勻,附于金屬之上,觸之不褪不沾,曆朝曆代哪怕是宮中禦用工匠也無法做到!果真神異!”
好家夥,剛剛還在異獸傷人此物奇異,現在就變成神異了。
又摸到塑料旋鈕,“這是何材質?似紙非紙,非木非石,也不像金屬所制?”
“此物名為塑料,是由一種名為石油的物質提取煉化而成,非俞朝所能制。”
二人一寸一寸從上至下,裡裡外外摸了個遍。嘴裡贊歎的話就沒停過。
等二人冷靜下來,雙方已經對掉了位置。
池星牽着池月,踱步到空椅處落座,拍了拍池月的手臂,以做安撫。
但池月已經吓懵了,連竹溪村都第一次出的她,哪怕知道神女賜糧,此刻依舊震得回不過神來。
池星也不強求。
沈卻和石安上前對着落座的少女又行了個禮:“神女弟子降世,某與石安對閣下多有沖撞,罪該萬死。敢問閣下尊名?”
“凡世俗名池星,你也不必計較神女弟子之名,隻照凡世規矩,喚我一聲池姑娘便可。”
“那某就冒犯了,姑娘,這神器可否驅使一試?”
“驅使此物器音頗大,百米之内清晰可聞,況且此處沒有土地,你确定要現在試?”
“那可否待我們尋一個莊子,再請姑娘移步。”
“可,到時我再傳授你們驅使之法,水田,旱地,果園都可以,你們自己選地方。”
沈卻滿意地舒展了一下臂膀,又想到先前池星所言,問道:“方才姑娘說有人妄圖賣你為妾,不知何人如此膽大?”
“我凡身托生于清羅縣所轄竹溪村,父母俱已亡故,親眷隻餘青田村舅父陳丘一脈,前時并無往來,但在我病弱之時,卻以舅父之名,逼迫我姐姐池月嫁與城東劉永劉員外家為妾,連我一并擡進去養好了給他家做妾。今日送嫁衣,明日就強娶,我們姐妹二人都不願,這事你看如何?”
“大俞律令并未規定長輩将女兒賣給人家做妾違反律……”沈卻看着池星慢慢虛起的眼睛,話鋒一轉,“但,若是并非自願,官府可以定罪!”
“那便好,我與我姐姐都不願與人做妾,沈縣令可已知曉?。”
“某明白,姑娘乃神女弟子,豈可與他人做妾。”
池星點頭:“另還有一事,我之神異你已知曉,應當知道此事幹系重大,其中還有諸多詳情一時之間三言兩語難以言明,你們二人亦需要時間接受神異。此事暫且我們四人知曉,可能做到?”
“是,隻是姑娘神異實在通天,人性險惡,神異現世,若處置不當必定引起騷亂,多方争奪。我欲上報陛下,姑娘意下如何?”
噫?上報陛下?這人吊兒郎當竟然還真是個靠譜的?
不過她可還沒想清楚,她向來走一步看一步,來之前都不知道縣令是個什麼樣的人,哪能想這麼遠。況且她穿越過來就還沒歇過,池星随口道:
“此事容後再議,我累了。”
沈卻很有眼色立刻接話:“下官的府邸就在縣衙後面,不如在寒舍暫住可好?”
池星自是沒有什麼不願,雖然知道,這其中多少有些看管之意,但家裡已經窮的響叮當,最後一塊銅闆都花完了,她就奔着白吃白住有人保護來的,根本不在意這點看管。
從善如流的跟着沈卻回了他家宅子。
順便把神器收走,在沈卻的旁敲側擊下,大方地在沈卻的書房放下,吓唬他們不許拆,其餘就任憑他們研究,反正不知道正确的開機方式,他們也用不了。
她領取微耕機的時候,系統還附贈了視頻教程呢,她還沒來得及看,得在實驗之前,她自己先學會了再說!
池星池月的院子就在沈卻隔壁,她倆穿着發白的麻布衣,跟在着鍛穿綢的丫鬟後面欣賞着池榭假山,涼亭台閣之時。
并不知道,此時,竹溪村那朽舊的院門正被拍的嘭嘭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