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慶就算要報複也得先過了眼下這一關!
他的骨頭可挨不住燕香宜的拳頭!
“燕娘子。”常慶戰戰兢兢走出門,在燕香宜的眼神下瑟瑟發抖,全身上下隻有嘴是硬的,“小可不該妄稱令愛體弱,陳采的身子好,很好,非常好,好到一拳可以打死一頭牛!”
燕香宜沒計較他賭氣的酸話:“大家都聽到了啊,我家阿采身子很好!”
“聽到了聽到了!”
“燕娘子養的姑娘肯定是身子最壯的!”
“哼!”燕香宜一仰脖,像隻得了勝的大公雞,“日後嘴上積點德,别再胡亂傳些沒溜的事兒!”
“母親~”孟錢上前勸住燕香宜,“我們不是還要去别家醫館看看嗎?咱們走吧。”
同情分收斂不易,可不能無謂得消耗在幾句嘴上便宜,見好就收才能餘韻悠長。
“對對對,這是大事。”燕香宜一拍腦門,“走,換一家醫館,咱家姑娘今日剛落過水,可别落下病根!”
圍觀群衆一時默然。
就你家姑娘那中氣十足的,誰有病根也不能是她有啊!
“勞駕,那就是孟家的?今日兩位女眷落水的孟家?”
被圍觀群衆堵在路上許久的一輛牛車被掀起簾子來,一個年逾花甲,半頭花白的老人家走下車,拉住圍觀的一青壯漢子問道。
“就是那個孟家!”漢子剛看了一場好戲,正是分享欲爆棚的時候,有人問就跟倒豆子似的叭叭。
老人家捋着須子若有所思:“不是傳聞,那孟大姑娘推孟二姑娘落水又做戲将她救起,實乃險惡之輩嗎?如今見她倆姐妹和睦,莫非傳言不實?”
“老丈……官人,你有所不知。”漢子回頭看到這老人家一身打扮,語氣鄭重了些許,“那孟二娘子的娘把這個女兒看得跟寶貝眼珠子似的,養的那孟二娘子性子爆的呀,街坊四鄰都惹不起她。真是孟大推了她,還能這樣乖巧?林娘子根本不會讓姑娘跟着孟大出門!照我說,就是孟大救了她才是!”
老人家颔首,是這個道理,可還有疑慮:“那這傳聞是哪裡來的?”
漢子撓撓頭,看着狼狽收拾殘局的常慶堂:“可能是燕娘子哪裡得罪了常老頭,專挑她閨女造謠?”
燕香宜大張旗鼓地帶着女兒侄女跑了三家醫館,到一家醫館就數落常慶堂沒醫德亂傳陳采病情,連說半個時辰不帶重樣的,說的醫館的大夫都煩了她,個頂個都誇孟錢身體頂呱呱,夏天下水遊泳有益身心健康,這才把她哄走。
燕香宜說的口幹舌燥,心中猶自不放心,尚在疑惑:“彥君,這樣真的就行了?”
“母親派人打聽打聽,現在街市上是說我們家姐妹不和痛下殺手的,還是說常慶堂不休醫德造謠生事的?”
孟錢成竹在胸。
畢竟八卦時是别人家的,可洩露患者隐私的無良醫館是事關自己的切身利益啊!
如今但凡在常慶堂看過病抓過藥的婦人娘子人人自危,牙根都要咬碎了,路過常慶堂門口都得啐上一口!
燕香宜喊來酒保去打聽一通,回來啧啧稱奇:“還真是,都在說那常老頭缺德!都沒空說我們家的事兒了!”
常慶堂傳出來的一件孟家養女的不良傳聞是造謠,那另一件孟家姐妹阋牆的事,自然也是假的。
傳的多了,或許連親耳聽到林芙芝抱怨的人都會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而且燕歸酒樓的酒保小二們也有鼻子有眼得說起燕香宜往日得罪常慶之事,更加做實他懷恨在心,蓄意報複。
酒樓傳八卦,可比醫館方便多了!
燕香宜能在孟府跟林芙芝分庭抗禮隻有一個原因。
她有錢!
她開的燕歸酒樓不能說是名滿汴京,隻能說是日進鬥金。
就因為燕香宜性子急躁,在大宋整體缺馬,汴京多數權貴普遍以牛車代步的時候,還能弄來兩匹挽馬給孟家整了兩輛馬車!
孟家如今都是她在養,不然以孟家微薄的家底,孟存微薄的俸祿,怕是連汴京的房子都買不起!
而燕歸酒樓的門庭若市便是天然的視線中心,孟錢挽着孟彥卿哄燕香宜消消氣,姐妹不和的傳聞也就不攻自破了。
“母親。”孟彥弼行了個禮,“二叔讓你再送點那個去。”
燕香宜點頭,對孟彥卿招手:“給你爹爹送去。”
孟彥卿一伸手便是一股辛辣直沖腦門,被要求當了一天木偶的孟彥卿頓時紅了眼眶連打幾個噴嚏:“這是什麼東西?”
“裝哭必備,芥末香囊。”孟錢抓緊把這個塞進孟彥卿的袖子,一臉同情,“二叔今日真是哭的太慘烈了!”
他可是整整在眼皮上抹了一整包芥末啊!
隔着門就聽到孟存聲音嚎哭得聲音都啞了:“我們孟家位卑職小,隻想為官家盡忠!送了家中最優秀的女兒給太皇太後使喚!今日出了些事,宮中不過派人來探問一番,我也不知道這居然就礙了誰家的眼啊……”
“二叔!”孟錢捧着一盤魚脍敲了敲門。
“哎!”包廂的門猛地拉開,孟存頂着女兒同款紅眼珠子蹿出來,一身酒氣,兩眼血絲,可眼淚卻已經哭幹了。
“爹爹……”孟彥卿從未見過孟存這般模樣,這當爹的哭得女兒都害怕了,本能地揪住他的衣袖。
“彥卿乖啊。”孟存摸了摸孟彥卿的額頭,緊跟着就摸走了她袖中的芥末香囊。
終于不用幹嚎了!
“孟主簿,這就是令千金……和令侄女?”席上同僚好奇得打量進門的兩位少女。
孟存哭了半天了,如今見到當事人,沒人不好奇的。
孟錢落落大方地把魚脍放在桌面上,佐食的芥末點綴在碗邊上:“嬸娘聽說爹爹在此宴請同僚,特地叮囑我們送些茶點來,說承蒙各位同僚關照,叔叔難得宴請,定要招待妥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