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讀結束後的第一節課是物理,餘熾昨晚沒寫完物理和語文作業,張英偉知道她是因為生病也沒說什麼,還是照着老樣子先講解作業再開展新課。
餘熾将物理試卷翻開跟着聽,卻在角落裡發現一個看上去有點胖的小熊玩偶。
她一下子轉頭看向周容溫。
後者察覺到她的視線什麼也沒說,過了一會兒推過來一張紙條,【你不覺得你跟它長得很像嗎?】
【哪裡像!】餘熾筆尖的力度似乎昭示着他的不滿。
講台上的張英偉寫完闆書轉過身來。
周容溫沒再回紙條,趁着張英偉側身講題的功夫小聲開口,“看上去憨憨的。”
他聲音很含糊,餘熾沒聽清,硬生生忍到下課才追問,“你重新說一遍,我和那隻胖熊,哪、裡、像。”
“都挺可愛的。”他說。
餘熾沒反應過來。
她很确信剛剛上課周容溫不是這麼說的,他說的似乎是兩個疊字,聽上去不像是誇獎的話。
“不信。”餘熾瞪他,“你說實話。”
周容溫将她的試卷拽過去,在那隻熊旁邊跟上次一樣留下一個花體英文簽名,想了想,又加了點什麼。
餘熾沒看,等他把卷子還回來一下子扭過頭去不理人了,但周容溫不依不饒,“我說真的。”
真是實話。
“我是不會相信你的。”餘熾冷哼。
/
運動會過後又埋着頭學了将近一個月,餘熾迎來在一中的第一場期中考試。
這種考試跟學校自己組織的月考不太一樣,河一通常會在這種時候找到另一個學校舉辦聯考。
前兩天餘熾給顧靜打電話彙報這件事,顧靜要求她必須保持在班裡第一年級前三。
在重點班保持成績哪有那麼簡單,餘熾在心裡歎氣,但依舊對着顧靜應承下來。
她早上起來又争分奪秒地看了會兒錯題本,跟路紫怡在樓道口分開去往不同的考試教室。
第一考場内隻有“沙沙”的翻書聲。
餘熾放輕步子進了教室,卻還是有人在她進門的一瞬間看過來。八卦果不其然就是人類的天性,餘熾僵硬地走到貼着“2”的桌子上坐下,感受到身後密密麻麻傳來好奇的視線。
她不太幸運,剛覺得打量的視線消失了一點,周容溫、劉文昊和胡高達從前門背着書包進來。
等周容溫施施然坐到她身後,餘熾登時又有了如芒刺背的感受,她深深懷疑但凡這裡不是考場,這些視線恐怕就會轉變成談論,大家嘴裡或許都會對着她和周容溫喊着,“不是說不和嗎,怎麼還沒打起來?”
老天爺,她倒也不至于這麼分不清場合,在考場都要下周容溫的面子。
餘熾心想,這兩天的考試她隻求周容溫不要和自己産生任何交集,但這美好的暢想剛開始一半,身後的人便用筆戳了戳她的肩膀,微微往前探身,呼出的熱氣幾乎打到餘熾耳背上,“胡高達叫你估個語文作文題目。”
周圍的人一下子都豎起耳朵看過來,餘熾梗着脖子扭頭,“我不知道啊。”
“求你了熾姐,”不遠處胡高達沖着這邊做了個“拜托”的手勢,“救救我的語文作文吧!”
餘熾抿抿唇,想起這幾天在教學樓大廳裡張貼的時政新聞,實在想不出來,隻好誠實道:“我是真的不會押作文題。”
“那你押一下默寫題呗,”胡高達生怕她不同意似的,“路紫怡都跟我說了,你上次默寫題押中了。”
餘熾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更多了,翻了翻語文課本,歎了口氣,“重點背一下《論語》和《将進酒》吧。”
教室裡響起一陣翻書的聲音,餘熾回過頭去,聽見身後的人再次開口,“很厲害嘛。”
“閉嘴吧你,”餘熾頭也不回地罵,但沒注意控制音量,“看熱鬧不嫌事大是不是。”
于是整個考場登時又安靜下來。
良久,周容溫在滿屋子的寂靜裡慢條斯理地笑了一聲,“行,您說得都對。”
若有似無的目光好像轉化成了實質性的好奇情緒,餘熾合上語文課本,破罐子破摔地回頭,裝模作樣地表達“惡意”,“你給我等着。”
周容溫還想說什麼,但教室的前門一下子被人推開,餘熾回過頭去,看見來人一步一步走到整個考場裡現在唯一的空位——自己前面坐下。
是秦栩。
餘熾隻覺得自己心頭那點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越來越強烈,還沒等細想,前桌的人先回頭看了她一眼。
“真是你啊餘熾。”
“好久不見。”
她也還有點懵,打了個招呼,心裡卻瘋狂地回想着自己和秦栩之前是在哪裡有交集,但就是想不出來。
但秦栩似乎也并不在意她有沒有想起來,隻是禮貌性地打了個招呼就又回過頭去看書了。
餘熾頓在原地。
身後傳來熟悉的嗤笑聲,“看呆了是吧。”
她回頭瞪了周容溫一眼說了句“滾”,後者卻不依不饒地輕哼,“怎麼,跟年級第一就是哈喽,跟同桌就是滾,區别對待?”
這人在抽什麼瘋。
“生病了就别來考試,”餘熾不服輸地嗆聲,撿了桌邊掉落的粉筆頭往他身上扔,“少說點胡話吧你。”
周容溫伸手截住那段粉筆,“胳膊肘往外拐還不讓人說?”
“我哪裡……”胳膊肘往外拐了。
餘熾說了半句話又覺得不對,這兩個人,在她這裡貌似也沒什麼内外可分吧。
“你要是想跟秦栩說話就大膽點說,”餘熾換上一個“我懂了”的表情,故意道,“沒必要通過我來吸引人家的注意力。”
年級前三來回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說什麼,同考場的人脖子都快抻斷了也沒聽清。秦栩回頭給周容溫遞了個莫名其妙的眼神,“考完去打球嗎?”
“去呗,”周容溫手裡抛着那截粉筆,眼神又轉向餘熾,“你要去看他打球嗎?”
餘熾一愣,指指自己,“我?我為什麼要去?”
“人家都跟你好久不見了,”他冷着臉,說的話也帶着刺似的,“看看打球怎麼了?”
“犯病?”餘熾和秦栩的聲音毫無預兆地重疊在一起。
周容溫的神色更冷了,他在餘熾身後伸直腿勾住後者的凳子,像之前在班裡那樣輕輕往後一拉,餘熾的後背一下子貼住他桌子前沿。
他湊近了點,鼻尖懸停在距離餘熾不足十厘米的地方,說出的話像呓語,語氣卻不虞。
“你們倆……”
他又改口,像是不滿意這個人稱代詞,“你跟他什麼時候有了這種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