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發之際,斜刺裡一根木筷飛出,速度快得不及眨眼,徑直飛向劈往岑湘的那一刀,兩注力道抗衡,筷子崩成兩截掉落在地,刀尖險險擦着岑湘柳腰過去。
沈岸的刀鋒原本距離岑湘不過一指,那人不過是根木筷,卻有如此速度和威力,顯然不是一般人能夠辦到的,衆人一時都停下了打鬥,擡頭朝着筷子刺出的方向看去。
斜上方臨江仙三樓的雅座處,紗幔輕飄,隔着帷幕,看到一個修長寫意的側影,藍色直襟長袍,銀色的寬邊廣袖,修身的腰帶更顯得人仙氣飄飄,雖隔着帷幔看不清臉,但隻是一個身姿便能看出不凡。
整個臨江仙的客人幾乎都跑光了,而他依舊坐在原處吃飯,因丢了根筷子,有些可惜地拍了拍手,又伸手從他身側的小厮處新取了一雙來,也不看那些望過來的視線,慢條斯理,繼續吃飯。
沈岸見那人專注吃食久無回應,沖那個方向抱拳道:“敢問閣下是何方神聖?”
過了片刻,隻聽那人身邊一小厮道:“來這兒的,除了食客還能是什麼人?”
“既如此,”沈岸又道,“殷家于此處理私事,望公子,莫要插手。”
上方的人不置可否,沒有回應。
沈岸一雙帶着厲色的眸子又轉了回來,看向岑湘和老謝二人。
老謝一行雖找人刺探過殷勝身邊之人的身手,但當時沈岸并未出手,原本以為最差也是伯仲之間,幹不過就跑好了,誰知他方才一交手,便從他這一刀傳遞出的内力中感受到了壓力,老謝心中已知自己不敵,忙沖樓上喊道:“這位公子,殷勝這厮殘害平民百姓,奪人家傳寶物,還光天化日欺男霸女,看您這身手,必定是位武功高強,義薄雲天,路見不平的好漢,何不救人救到底,助我們兄弟擒了這殷勝,我謝某日後定當報答。”
那公子漫不經心地喝了口茶,淡淡道:“我不過是無意掉了根筷子。”
這便是撇清關系,袖手旁觀的意思了。
沈岸呵了一聲,長刀再出。
岑湘與老謝心中暗暗叫苦,不得已迎了上去。
岑湘經過方才那險而又險的一刀,心中早已生了怯意,打起了退堂鼓,應敵之時狼狽萬分,好在沈岸聽了殷勝的話,面對她時出手明顯輕了很多,并且刻意避開了要害。
戰至憑欄,她的餘光又瞥見剛護送着祖母侄子等人到了樓下安全處的母親抽了一個被打傷護衛的刀就要上樓,心知以母親的功夫,上來無疑是送死,驚道:“母親,不要過來。”
“你……”母親開口。
“我不會有大礙。”岑湘道。
她才和母親說了兩句,那頭老謝便已招架不住,肩上挨了一刀。
岑湘咬咬牙,用力将内勁貫注于劍,使出了她目前練得尚不熟練的“斷水畫船。”
斷水畫船,抽劍斷水,講究一個狠字,但她氣力未到,這一下用盡了全力,隻阻了阻對方出刀的速到,好在這已經夠了,老謝和她身影交錯的一瞬,都從對方眼神裡看出了脫身的急切,隻一個眼神,這兩個萍水相逢的人此刻突然福臨心至一般明白了對方心中所想。
在沈岸準備乘勝追擊的檔口,老謝突然出手拍了岑湘一掌,岑湘順着他的力道往沈岸面前沖了幾步,沈岸看到岑湘的臉,果然急着收手,趁他收手的功夫,二人聯手疾攻。
沈岸猝不及防,身體後仰,腳步迅捷地向後退去。
老謝與岑湘趁這機會不約而同地收了刀劍,縱身躍下了二樓。
此時的臨江仙一樓,小二和掌櫃的躲在結賬的櫃台下瑟瑟發抖,除此以外,剩下的便是岑湘一家并趙家請來的部分人了,看了讓人不禁懷疑這京城第一的酒樓是否沽名釣譽,竟請不起一個保全的來。
岑湘從二樓躍下落到地面的那一瞬,清楚聽見自己腿腳骨骼發出的摩擦聲響,她嘶了一聲,勉強扶着旁邊未被打翻的桌子站了起來,一家人紛紛過來扶住她。
老謝那邊,臨江仙門口,原本他們派去盯梢的小子着急忙慌地跑了進來,口中喊道:“不好啦,快跑啊,官府的人來啦!”
岑湘所料不差,他們果然早有後手,那通風報信的人趕來後,原本還在台階上動着手的,還有些受了傷的,也都紛紛止了神通,跳了窗一溜煙不見了。
老謝站在窗框上沖她揮了揮手,又對殷勝道:“今日是我們準備不周,趙兄一家與我們有恩,他父親死于你手,來日我們必尋機會取你狗命。”
沈岸待要下樓再追,又一根筷子從天而降,截住了他的去路,沈岸擡頭道:“公子有何指教?”
“公子說你吵到他吃飯了。”那公子沒有回話,反倒是他的小厮替他答道。
沈岸眼看那批刺客作鳥獸散,但自己又必定打不過樓上的那位,氣的拍了下還在角落叫喚的殷勝腦門,拎着他的衣領下了樓。
此番打鬥戛然而止,岑湘俯身朝三樓方向行了一禮,低聲道:“多謝。”
雖不知對方是誰,并且除了那雙筷子之外再未出手,但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
她們時間不多,門口祖母已在催促,岑湘攙着母親的手一瘸一拐出了臨江仙。
沈岸行到一半,原本躲在櫃子底下的掌櫃的突然出現攔住他:“殷大少,還有這位壯士,您看這折損的費用?”
沈岸一把推開掌櫃:“滾開。”
他提溜着殷勝,還要找老謝等人,這個時候,樓下卻已真的除了店家一個不剩了。
掌櫃的還遠遠喊道:“殷公子,您這打砸了的東西,小的照舊去殷府上要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