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的,這種場合,傅屏西是不參與的,慕嬌俠屠經蘭又無诰命在身,能夠帶去充場子的隻有岑湘。
傅廉靳今日心神不甯,總覺得要發生些什麼,他過了月洞門,見女兒已經打扮妥當,站在中庭與家人叙話,她穿着淺色的羅裙,廣袖寬松,芙玉腰帶,是中規中矩的樣式,但她是有個性的,既想顯得從容不在乎,又不想真的落了下乘,細節處還是能看出精緻的處理,袖口處銀絲勾勒的水雲圖光華隐現。
她本就挑着他夫妻二人的長處長,稍微一打扮便容色照人,微含笑意的模樣輕盈而溫煦,山溪桃花不過如此了。
許是自己看的太出神,岑湘察覺到他的目光,回頭笑問道:“爹爹,你這麼看着我做什麼,可是有什麼不妥嗎?”
“沒什麼,”傅廉靳走近了,替她理了理衣襟,“這樣便很好,走吧。”
岑湘總覺得父親似是欲言又止,一路上都在往父親那輛馬車上看,但這個舉動被傅廉靳誤解了,他以為她是因為好奇,所以才不斷掀開車簾到處看的。
進宮之前,看着熠熠生輝的宮宇琉璃磚瓦,他心中無由來的不安升到了極緻,終于忍不住對小女兒道:“岑湘,今日低調行事,切莫引人注意。”
他這突如其來的叮囑讓岑湘跟着忐忑起來,原本她心大的認為,殷家壽宴過了那麼久,當時天色又暗,睿王大概已經不記得自己了,況且雖然宴席是衆人一起參宴,可是隔得遠,少年少女們又都是分批觐見,她被睿王認出的概率實在微乎其微,自己就當來混個吃食就好。
經父親這樣一說,岑湘看着眼前朱紅色的宮門,無聲的捏了捏裙邊。
遞交了印信,馬車得以駛入宮中。
到了宮裡,很快便有熟悉宮中事物的宮女前來接應,傅廉靳要與朝官們一同禮拜,便去了東邊的寶殿,而岑湘作為官眷,則被帶到了觀儀殿前。
在觀儀殿外候了許久才得以進殿,進去之後先是祭祀,又是拜神、上香、祭酒、祝讀……一系列的流程做完,岑湘開始後悔了。
皇家需要拜祭的主要先祖就有三位,再加上祈求财運、糧食,什麼四海升平,八方甯靖的各路神仙又是一堆,行拜禮時的規矩還多,這個扣幾下,那個掌心合十再向上攤開,實在煩瑣。若是現在不在皇宮,而是在民間玩耍,該有多自由啊。
當她随着隊列繞至仙神巨像後,看到與之背靠的牛郎、織女、金牛三星神像,直要倒抽一口氣來。
好在帶領衆人行禮的姑姑說,這三尊神像列在此處隻是随了鹹德帝的喜好,拜與不拜并不強制,若是姻緣美滿或是不求姻緣大可自便。
話是這麼說,今日便是乞巧節,這神像又是鹹德帝所布置,姑姑的話音才落下,想要上前叩拜的人便已自覺排成幾隊。
祝讀完畢,岑湘站在一旁看着衆人虔誠稽首,并未上前。
孫婷怡與殷畫竹、岑湘都是同一批入了觀儀殿的,見腿傷剛好的殷畫竹都已經行禮叩拜,而岑湘仿佛尚在發呆的樣子,忍不住走到她身側,問:“你為何不拜?”
岑湘卻反問道:“為何要拜?”
“自然是求個好姻緣。”
“七星娘娘自己尚且沒個好姻緣,何苦要去求她?”
“七星娘娘的姻緣如何不好了?”孫婷怡奇道。
“身不由己,世俗牽絆。”
“織女被偷了衣裳,不得不嫁給牛郎,牛郎家中除了老黃牛,什麼都沒有,織女身為仙子,卻要以織布來維持生計,後來被王母娘娘抓回天庭才算完。”
岑湘雖感念七夕這歡樂的日子,對牛郎織女的故事卻從來都是疑惑不解,有時候她會懷疑,織女真的愛着這個下作且懶惰的男子嗎?
她被偷了衣裙,既驚且羞,身為神仙,亦不能免去凡人的羞恥之心,而王母娘娘分明是她的母親,織女又為牛郎誕下了兩個孩兒,即便律法無情,可仙子既有凡人之心,王母又怎會如此鐵面冷酷,年年便隻讓織女與牛郎相見一回?
真的是王母不允嗎?還是織女并不想見牛郎,隻想看看兩個孩子?
“這樣的姻緣很好嗎?”岑湘向着孫婷怡,問。
“唔,”孫婷怡隻覺得牛郎織女的故事浪漫,還從未想過這些,一時間有些懵,“你這麼一說,似乎确實不太好。”
嘴上這樣說着,見叩拜的隊伍即将排到自己,孫婷怡還是急忙上前,跪倒下去。
岑湘看着七星娘娘塑像前袅袅的煙火,默不作聲退出了觀儀殿。
幾個時辰前,相似的一幕發生在這裡。
妙王執着尚未點燃的香火,問:“七弟,怎不上前叩拜?”
“卑劣之人,不堪為拜。”他那最近越長越帥的皇弟整了整衣袖,看樣子打算離殿。
妙王一頭霧水:“?”
“偷姑娘的衣服,是變态狂徒,或是天香居的恩客才會幹的事。”
懂了。
“确實不是什麼好東西,那我也不拜了。”天香居的恩客——妙王秦霄寒如是說着,扔了手中的香,快步追上了已然踏出殿門的秦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