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接見完的大臣王爺與賓客們早已在殿内各自落座了,隻是皇帝還沒發話,沒人敢下筷子,但這期間的空閑又實在太久,前菜上來之前,免不了一番餐前的觥籌交錯。
秦懸若原本正與交好的皇子閑話,見岑湘出列,手中舉起的杯盞停在了半空。
“她是誰?”
八皇子順着秦懸若的視線看去,疑惑道:“三皇兄怎會不認識她?傅廉靳那老朽不還是你提拔的?她便是那家夥的小女兒了,長得倒是挺好看,不過那日品學會,我看這姑娘伶牙俐齒巧言善辯的,要是誰娶了她必然受罪,還是你那位未過門的王妃看着更為賢淑。”
秦懸若抿了一口酒,若有所思。
何止巧言善辯?還十分擅長僞裝,簡直信手拈來。
他一貫是甯可錯殺不能放過的性子,那日鬼使神差放人一馬,果然留了後患。
傅岑湘既是這樣的身份,卻刻意說自己是宮女,那麼那日的事情,她定然是看到了。
至于看到了多少……既然是傅廉靳的女兒,他便更無顧忌了,事情過去那麼久,她必定不敢将此事告知他人,即便真的口無遮攔說了出去,倒黴的也必定不是自己。
但讓一個外人知曉這件事終究不好……
秦懸若嘴角浮起一抹笑意——有意思。
這廂岑湘好不容易應付完皇帝,跟随衆人落了坐。
她低頭捧着茶盞慢慢喝了兩口,心裡存了一絲僥幸,試圖回味那茶香——好在皇帝和殷貴妃的重點都在殷畫竹身上,雖然褒獎了自己幾句,但終歸不會喧賓奪主,她隻要微笑就好了。
剛才……應該……不算引人注意吧。
掌心的茶底有些許涼了,她卻沒品出什麼味道來,剛想讓人幫忙換一杯,眼前就出現了一個眉間點痣的宮娥。
“傅小姐,睿王殿下派奴婢将此物給您。”
說着,她的手心展開一物。
是個瑩藍色的蝴蝶流蘇耳挂,隻有左耳一隻。
岑湘今日沒帶耳挂,應該說自從殷老夫人壽宴之後便再也沒帶過。
她的心驟然一縮,猛地擡頭向右側的席位看去,宴席已開,對方卻并不忙着添菜,依舊悠閑地喝着葡萄酒,一雙瑞鳳眼卻似盯住她許久,見岑湘擡頭,笑容更甚。
他的目光裡,滿是獵手對于獵物的志在必得。
岑湘隻看了一眼,便将目光垂了下去。
他這樣明目張膽,分明是有恃無恐。
“岑湘,睿王殿下給你什麼東西?”孫婷怡坐在岑湘身側,聽到了侍女的話,但那耳挂被她攥在手裡,她沒來得及看清。
“沒什麼。”岑湘的眼皮狂跳起來,下意識的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我不太舒服,要出去一會兒。”
她說着便要起身離開。
“岑湘,”孫婷怡拉住了她,“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
“什麼?”岑湘起先沒反應過來,很快又明白了,“沒有。”她急着想要走,辯解道。
“那你才在我身旁坐這麼一會兒便要離開?”
“我……”她到底是怎麼由此想到這茬的。
岑湘還想要走,卻依舊被孫婷怡拉着衣袖不肯放手:“我那次當真不是故意的,你根本不知道我的難處。”
岑湘看着孫婷怡緊攥的手,無聲的歎了口氣:算了,這皇宮她更不熟悉,在外面被他神不知鬼不覺的做掉,豈不更慘,起碼現在睿王不敢明目張膽做什麼,便靜觀其變吧。
她默默坐回席上,看着猶在辯解的孫婷怡,拍了拍她的手,道:“我知道,已經過去了。”
傅昭都原諒霍黎了,她沒什麼可耿耿于懷的
她低下頭無視四面八方打量的目光,安靜吃菜。
宴席間自有諸色歌舞,規格風姿更非尋常可比,但岑湘心中忐忑,無心欣賞。
宴席到了後半程,淮陽王忽然道:“年年都是這些無趣的歌舞,不若當年殷家雙姝共舞來的好看,皇上,依臣看,今年不如效仿父皇從前辦的乞巧活動,女兒們月下穿針,男兒則猜謎解悶如何?”
“好!淮陽王這主意甚好,”皇帝撫掌稱妙,“立刻照辦下去,有能力,或是對自己有信心的少年少女們皆可自行參與,拔得頭籌者朕重重有賞。”
有了鹹德帝這個承諾,宴席忽然熱鬧起來,畢竟能得到皇帝的獎勵無論如何都是莫大的殊榮,不多時便有許多适齡的少年人參與進去。
從前的乞巧節裡,也常有投針驗巧,月下穿針,猜燈謎等活動,因此道具都是現成的。
宮裡的穿針和猜謎自然比尋常的活動要複雜一些,猜謎的謎面均出自翰林學士之手,據說還有很多題目是應無策所出,猜題的男子須在第一個女孩子将線穿入針孔前作答完成,回答最快、答對最多的人獲得勝利。
而女子要對月所穿的針線更是繁多,針孔的大小,針線的材質,甚至繡線股數皆是不同,分外考驗穿針之人的耐心與敏捷。
為了方便月下穿針,等一切打點妥當,衆人便跟着去了殿外,庭中花正好,月正圓,确實是娛樂賞玩的好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