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很忙,這種小病不需要請假休息的。”
“你不要和我說這個,去請假。”
陳蟬衣有些疲累,聲音也啞了:“我都說了,隻是感冒,不用休息,而且拿這個理由去開假,我帶教也不會批的。”
陳如晦絲毫不信:“他敢不批?你不要跟我講這些,沒有用,你們院長我也認識,就請假這點事,要不我親自和他去說。”
“别。”
陳蟬衣突然覺得累極了,她不知道陳如晦說這些是想做什麼,威懾嗎,還是别的什麼原因。
她不懂。
她隻知道,陳如晦這樣幹涉她,仿若是捆住了她的手腳。
就像籠子裡的綠咬鵲,原本陳如晦将她關在籠子裡,後來她哭她鬧,陳如晦舍不得她難受,将她放了出來。
但他更舍不得這隻綠咬鵲飛向未知的,更遠的地方。
于是在放出來的時候,他将小鵲翅膀和爪子,綁在了一起。
她像是自由的,卻又并不真的是。
陳蟬衣深深呼出口氣:“我去請假。”
她妥協了。
是個除她之外,大家都很滿意的結果。
陳如晦語氣和緩下來:“嗯,請假之後就在家休息,不備婚不備孕了?你這身體差的,之後要小孩也困難。”
陳蟬衣閉了閉眼,挂斷電話。
隔了一天她去醫院,還是進了急診室。
她沒有聽陳如晦的去請假,陳如晦平時做研究也很忙,總不至于就那樣盯着她。
上午來了個肝硬化的病人,滿肚子腹水,倒在醫院門口昏過去的,聯系不上家裡人。
陳蟬衣忙活了一上午,等到病人醒過來,張主任問話,她跟在旁邊記錄。
兒科的林醫生推門走進來,先是和張主任說了句抱歉,然後朝她招手:“小陳,出來一下。”
陳蟬衣不明所以,收了筆出去:“怎麼了,林醫生?”
林醫生說:“你去下院長辦公室,他找你。”
陳蟬衣指關節一頓,心裡陡然升起不好的預感。
果然,她到了辦公室,院長已經在那裡等她,看到她來眯出個笑:“小陳,生病了?”
陳蟬衣站在門口,一句話都沒說。
劉院看着她,心裡有點感慨,其實陳蟬衣小時候他還見過,那時候他和她父親陳如晦共事,一晃多少年了,她都長這麼大了。
“你的事你爸都和我說了,這個最近啊,甲流本來就比較嚴重,你這都感染了……”
“沒有感染。”陳蟬衣打斷他,“我隻是普通感冒。”
劉院啊一聲改口:“普通感冒,普通感冒也要注意休息的呀,也不是不讓你幹活,你想多學點東西我們也都很支持,但是呢也不能不顧及自己身體……你看,要不你回去跟誰調個班休息一天呢?你爸爸還要着急。”
*
陳蟬衣那天晚上回去,和瞿雨音說了下情況,她不想無緣無故請假,問她能不能調班。
瞿雨音很爽快答應了,陳蟬衣心裡有點過意不去。
可能真是病得重,她昏昏沉沉睡了一晚上。
早上門被敲響。
陳蟬衣往門口應了聲,套上外套去開門。
樓道裡是十幾個黑衣男人,擡着幾台箱子,看見她,領頭彎腰問好:“小姐。”
陳蟬衣皺了皺眉:“你們是?”
“我們是鄭小先生身邊的人,這是他給您帶的禮物。”
陳蟬衣眼睫一顫:“鄭容微?”
領頭颔首:“是的。鄭先生過段時間回國,東西先給您送來。”
陳蟬衣呼吸凝滞,她不關心鄭容微什麼時候回國,她隻想知道:“你們怎麼會有我這裡的地址?”
黑衣男人愣了愣,盡管有些奇怪她的反應,不過還是照實說:“是陳先生告訴我們的。”
陳蟬衣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她側過身,麻木看着他們将一擡擡上好的楠木箱搬進來,每一件都拆來給她查驗,珠寶最多,也有各樣珍奇有趣的擺件,數不勝數。
陳蟬衣站在那裡,面無表情地點頭,心裡沒有一點波瀾。
等到所有人離開,她掏出手機,立刻撥通了陳如晦的電話:“你為什麼要把我的住址告訴别人?”
那頭陳如晦覺得莫名其妙:“什麼别人,你們不是快結婚了嗎?”
“所以我就得允許他的人随意出入我家門?”
“這怎麼了,他送東西給未婚妻,不正常嗎?”
她氣急:“不正常,就是不正常!這是我家,我的房子,我沒有要把住址告訴别人,你為什麼要替我做決定?”
陳如晦也跟着吼起來:“我替你做什麼決定了?他是你未來丈夫,不過給你送點東西,又怎麼刺激你了?”
“他影響我了,你也影響我了。”陳蟬衣手腕發抖,“可以讓我好好工作嗎?”
陳如晦都聽笑了:“工作,工作重要嗎?你不工作就在家當個闊太太又怎麼樣,是陳家養不起你,還是鄭家養不起你?”
“可是倘若我不想讓他養呢?”
陳如晦:“那由不得你!”他疾言厲色道,“既然訂婚,你就絕對沒有反悔的權利。這麼多年,我真是慣着你,要麼你慢慢和他培養感情,我不幹涉,要麼,你現在就滾回臨海備婚,你自己選!”
那頭說完,像是不想再和她多言,迅速挂斷了電話,手機裡隻剩下一片忙音。
陳如晦總是這樣,永遠在替她做決定,訂婚也好,當初選專業選院校也罷,她從來沒有自己做過主。
手機掉在地毯上,屋子裡,木箱潮濕的氣息淡淡彌散,吸進肺腑,像是打了一支鎮定劑。
陳蟬衣慢慢坐下來。
窗外雨聲嘩嘩,可她的身體,仿若着了火,無論如何也不能平靜。她逼迫自己像往常一樣安靜下來,卻怎麼也做不到。
沉默三秒。
陳蟬衣從地毯上撈起手機,下載程序,點擊搜索。
她要搬家。
她不要再住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