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還沒到，外婆就已經在門口守望多時。

車還沒停穩，外婆就已經等到車門口。

“小霁。”

蔺霁下車，抱了抱眼裡已有淚光的外婆。

“又哭什麼，這麼大歲數了，哭來哭去的，都不漂亮了。”

外婆笑着抹了抹眼角的淚，說：“老得快散架了，還漂亮什麼。”

“那不就是老漂亮嗎，散什麼架，我才是快散架了，坐了兩小時高鐵，兩小時汽車。”

他們家在西陽一個較遠的鎮上，這裡車馬闌珊，好玩的不多，當然，這裡也有一番特别的景色。

袅袅炊煙，幽幽鳥鳴。西陽這個城市的節奏相對雲城來說是慢的，而西陽邊上的小鎮，生活節奏就更慢了。

慢得悠閑且甯靜。

外婆輕撫着他的背，帶着愛意的掌心溫暖至極。

她很愛他，他一直知道。當然，外公也很愛他。家門口的外公見蔺霁到了，忙着招呼，“快來吃飯，都熱幾趟了。”

“好勒。”蔺霁呲着牙回應，外婆帶他一起走過去。

書包放在沙發上，先到飯桌前吃飯。

“快嘗嘗，都是你愛吃的。”外公給蔺霁盛了滿滿的一碗飯放。

蔺霁接過飯，“好好好，現在就吃，現在就吃。”

桌上又是魚又是雞，每次他回來，外公外婆都會給他準備一桌子飯菜，然後接下來的幾天，恨不得全吃剩菜。

他以前說過一次，不用這樣對他，簡簡單單的就好，他也會很喜歡，不然後面幾天淨吃剩菜了。

外公外婆答應又快又好，結果下一次回來還是這樣。

蔺霁又覺得兩個老年人還挺好笑，後面他也就不再說了，他們喜歡怎樣就怎樣吧。他能做到的就是這頓多吃點，然後少吃剩菜。

碗裡的飯隻要下去一點，外公外婆就會再給他夾菜裝滿。

看着眼前山一般的飯碗，蔺霁想起愚公，這樣的增長速度，愚公來了也沒法兒移。

“怎麼了，怎麼不吃了？”外婆問正發懵的蔺霁。

蔺霁回神一笑，“不怎麼，就是……吃累了。”

“累了？”外公說，“那就休息一會兒，一會兒再吃。”

蔺霁想，這吃飯怎麼跟幹活一樣呢。

外婆沖外公說：“肯定是你這次做的不好吃，小霁不愛吃咯。”

外公一把年紀了，眼中還透着清澈天真，他看着蔺霁，十分認真地說：“不好吃嗎？哪個不好吃，你說說，我下次再好好給你做。”

蔺霁哭笑不得，“好吃好吃，都挺好吃的。外公，你别懷疑自己的廚藝。”

說着又扒拉幾口菜，以證明這菜真的挺好吃的。

因為起早趕路瞌睡沒睡好，午飯吃完蔺霁又上樓上房間睡了個午覺，等到晚上又吃了很多。

這吃了睡，睡了吃的結果導緻蔺霁大晚上積食了。

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一開始胃脹得很，後面又開始腹瀉。

因為拉肚子，他得不停地往返于樓上樓下，在N次下樓時被外婆逮了個正着，得知他因積食拉肚子，外婆二話不說喊醒他外公去騎三輪車，三個人在冬天的大半夜裡跑去了鎮上唯一開着的診所。

蔺霁從頭到尾都持反抗态度，但不出所以，根本沒任何作用。

一路上像個木偶一般任他們安排。好在最終沒留在醫院輸液，隻拿了點藥讓他回去吃吃。

回去路上，外公和外婆因為這件事在三輪車上吵了半天，一個在前面喊，一個在後面吼。

外婆說外公菜沒做好，外公說外婆米飯煮的太硬。

蔺霁坐在後面，一會兒捂住耳朵，一會兒又捂住還有些不舒服的胃。

到家後，蔺霁也不想太耽誤兩位老人休息，隻說自己已經沒事了，事實上也的确好多了，在診所時就吃了次藥，這一路回來也被兩人吵得沒空不舒服。

去了診所，也聽醫生說了沒什麼大礙，外公外婆的心也能放下了，看着蔺霁精神恢複許多之後，兩人就快快地回房間睡了，不再打擾蔺霁。

蔺霁拖着沉沉的步子回到樓上，坐着三輪車出去跑了一趟，這積食好不好還另說，要是自己再不躺着暖和暖和，他估計明天得在床上躺一天了，畢竟那風吹得，是真冷啊！

最主要的是，那兩個老年人還沒什麼感覺，一點兒不覺冷。

蔺霁以為自己虛脫了半天會快速睡着，但并沒有。

在床上輾轉反側了許久後，又睜開眼睛對着黑黑的夜發了會兒呆。

面對這個他很熟悉很熟悉的地方，他從小生活的地方，腦海裡突然出現了一處空白。

他不得不承認，此刻的他，感到少了點什麼。

少了點什麼呢？

不知道。

他隻知道，自己想到了蔺白藏。也可能從早上離開的那一刻到現在，每一刻都在想，隻不過這會兒，更為強烈。

強烈到蔺霁有點難受。

他從床頭拿出手機，點開與蔺白藏的聊天框，上次在微信說話，原來已經一個多星期的了。

他沒有任何猶豫地發了個蔺叔叔過去。

想着以蔺白藏老人般的作息時間，他是不會回複的，因為此刻已經淩晨十二點三十六了。

再說，就算他沒睡覺，他也不會玩手機，他可能在書房看書，也可能在查閱資料，也可能在客廳看他常看的甄嬛傳，總之他是不會……

“嗡”一聲振動，打斷蔺霁心中的聯想。

他發出去的三個字下面，出現了一行字。

-喲，失蹤人口回歸了。

蔺霁噗呲一聲，在床上笑出了聲。

他邊笑邊打字：回來有點忙，忘了跟你說一聲。

又問：

-怎麼這麼晚還不睡？

蔺霁本以為蔺白藏明天早上才會回他消息，沒想到這會兒就回了，他還挺意外的。

老男人：擔憂某些人被拐進深山老林，從此尋不見蹤影。

蔺霁：怎麼會，我這麼機靈的年輕小帥哥，不會掉進那樣的坑裡的。

蔺白藏望着蔺霁發過來的嘚瑟言語，扯了扯嘴角，心中念道：臭屁。

不等他打字過去，蔺霁又發過來幾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