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蠻蠻三兩步追上媒婆,踮起腳,偷偷跟在人身後。
擡頭望着媒婆晦暗中的背影,總覺得有什麼不對。
土樓年久失修,又經曆一場浩劫,地闆凹凸不平,饒是苗蠻蠻一個不小心都要被什麼東西絆一跤,但媒婆似是走過無數遍,身闆直愣愣的,頭也僵硬向前,一路上都沒有低下過。
苗蠻蠻心下奇怪,但也并未多想。
他悄悄拿出蠱鈴,邊念咒語邊輕輕搖晃。
晦暗中,發出弱小低沉的聲音。
可是搖了很久,身前人不吵不鬧,一點動靜都沒有。
“這不應該啊。”苗蠻蠻想着,低頭瞧了瞧蠱鈴。又搖了重了些,還是沒有動靜。
“我想,是時候送你去和你那身體見面了。”苗蠻蠻将蠱鈴提起,同那鈴铛下面墜着的傀儡頭面對面。
從土樓四樓往下望,正好能夠完整俯瞰到土樓中央空地上,架起的木船旁不知道在做什麼法事。
船頭,巨大的火焰煙火般高高竄起,帶動着無數燒灼着的紙錢和燃盡的灰燼。
紅彤彤的,映紅了半個土樓。
苗蠻蠻看到衆多人圍着那團盛大的火焰,一襲黑衣,皆是肅然低頭。
鑼鼓喧天,被劇烈的鑼鼓聲壓下的是周而複始,始終連綿不斷的咒歌,由一個身着彩衣,手拿銅鑼,瘋狂舞動的人唱出。
離得太遠,苗蠻蠻聽不清那人在唱些什麼。
“親愛的本座,請問您做好被火焰炙烤,魂飛魄散的準備了嗎?”苗蠻蠻幽幽道。
“别!别!”
那頭大概沒有了聖母娘娘的加持,又見苗蠻蠻是個軟硬不吃的貨,當即态度軟了下來。
“不是我的,原因!”那頭慌忙解釋道。
“不是你?不可能!我這蠱鈴好好的,昨天我還招來了‘人’呢,怎麼到你這就不頂事了?”
那“人”還是他原身,真正阿蠻的魂魄。
蠱鈴連一具完整的魂魄都招的來,可見一點問題都沒有。更何況是媒婆這種被吓到,從而失魂落魄的魂魄?
“我看啊,就是你不出力!”苗蠻蠻作勢要将那頭取下來。
“不是的!我已經,用力了!”那頭記得都要不結巴了。
“那你說,是因為什麼?”苗蠻蠻問道。
之後,那傀儡頭斷斷續續的給了苗蠻蠻兩種解釋。一種是那媒婆的魂魄失掉的久了,就像是走丢的孩子,離家久了,走的太遠了,便很難回來。
可那媒婆被吓到不過兩三天内,魂魄怎麼可能會離開的遠?苗蠻蠻覺得不可能。
“要麼就是,她丢失的,魂魄被,什麼東西,侵吞亦或,禁锢了。”那頭見苗蠻蠻不信,顫顫巍巍的給了第二種解釋。
“侵吞?禁锢?就像是你之前将人魂魄封在傀儡裡,任你驅使的那種?”苗蠻蠻皺了皺眉。
“嗯嗯嗯嗯嗯。”那頭點的整個蠱鈴“花枝亂顫”。
雖然蠱鈴借助傀儡頭驅使,但主導人依舊是苗蠻蠻。因此,招魂的過程中遇到的一切苗蠻蠻并非全無感應。
隐隐的,他也感覺到似有什麼阻力。
隻是——
苗蠻蠻再次望向土樓中央。
行使法事的法師已經命人将一個擺好祭品的八仙桌擡了上來。
苗蠻蠻這才想起,那法師應該稱之為“端公”。
端公,亦是巫的一種。男的稱端公,女的為仙娘。白晝聚集售藥,唱情詠事,招徕過往顧客,夜晚受請作法,踏歌踴舞,娛神禳災。
上一世,苗蠻蠻瀛海山學教期間,但經常趁師尊不注意,和狐朋狗友偷摸外出鬼混,因此對民間的三教九流算是熟悉。
大夏以父子君臣綱常教化于民,因此端公仙娘之類的多被認為是坑蒙拐騙、裝神弄鬼的騙子,雖沒有明令禁止,但也被正統所摒棄。
不知為何,竟在這鄉野之地興盛起來。
天下巫術,同脈連根。苗蠻蠻看着,有種說不出的親切。
“那端公經不經事不曉得。但有墨家軍在此,金滿堂也在此,更重要的是之前他阿哥雲霁在此。有他阿哥在的地方,什麼妖魔鬼怪能夠隐藏?”這麼想着,苗蠻蠻覺得還是那傀儡頭偷奸耍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