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 這是我的,我的!
“欲修仙、上昆侖,
九月九、天門開,
得靈根、享長生,
少兒笑、父母泣,
仙人路、永世隔。”
幾個紮着抓髻或小辮的男童,笑呵呵地走在青石闆鋪成的巷子中,他們穿着光鮮亮麗地衣褂,揮舞着手中的紙風車,讓它轉起來。
“看,我的紙風車轉得多快!”走在前方的小孩,胖乎乎的,拿着紙風車的手,跟個白饅頭一樣,手背上有幾個小窩窩,他得意地展示着自己的紙風車,趾高氣揚地等着小夥伴的稱贊。
“啊!真的!”
“賀若鈞你的紙風車真好看,我的跟你一比差太遠了。”
“是啊!你的風車是我們中間最好的!”
……
……
胖乎乎的小孩叫賀若鈞,男童們把他圍在中間,左一句又一句地誇着,他們中間最大的才九歲,最小的隻有六歲。
“哼!”不屑地笑聲從後面傳來,一襲黑衣的男童,慢慢從後面走上來,他手裡面也拿着一盞紙風車,比賀若鈞的大上一圈,也精美許多,上面還畫着小金魚。
“哇!越青言你的紙風車好漂亮。”
“你的紙風車誰給做的?”
“轉了,轉了!動起來更好看!”
圍在賀若鈞身邊的孩童,唰地一下全部跑到了越青言身邊,賀若鈞氣地把紙風車丢在了地上,狠狠踩了一腳,“你們還想不想去我家玩?”
再往前走幾步,就是賀若家的大門了,他斷然不能讓越青言在自家大門口,把人都給帶走。
“你家有的,我家也有,你家沒的,我家也有。”越家跟賀若家一向不對付,作為兩家少族長的兩人,自小就在暗中較勁。
越青言聽說賀若鈞找人做了紙風車,請人去府上玩,他立刻花大價錢,命人做了更大、更漂亮的風車,來截胡。
“你說錯了,應該是我家有的,你家沒!”賀若鈞哪能受得了越青言的挑釁,他推開站在越青言孩童,伸手去扯對方手中的紙風車。
越青言一時不妨,讓賀若鈞把紙風車給扯壞了,一下子紅了眼,“賀若鈞,你找死!”
“你才找死?”
兩小孩頓時扭打在一起,圍觀的孩童連忙上前拉開他們兩人,一直跟在孩童身後的侍衛,連忙回去搬救兵,這群孩童金貴着,傷了誰,他們都吃不消。
賀若鈞的護衛轉身朝前方跑去,手還沒碰到門上,大門就被打開了,一群兇神惡煞地奴仆走了出來,領頭的那位手裡面抓着一團黑乎乎的東西,護衛仔細一看,發現是一個被打得渾身是傷的小孩。
“呸,臭乞丐也敢來認親。”奴仆把小孩往地上一丢,發出一陣悶哼聲,他朝小孩吐了口唾沫,“夫人心善,讓你有多遠滾多遠聽到沒!”
小孩在最開始的悶哼聲後,沒有在發出任何的聲音,他疼,全身上下都很疼,尤其是胸口被劃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奴仆嫌小孩在門口礙眼,上前又給了一腳,“晦氣!”
這一腳力氣很大,毫無抵抗力的小孩,撞到了門口的石獅子,尖銳的棱角讓他疼得兩眼發黑。
侍衛别過眼,不忍心再看,奴仆人高馬大,力氣大。那孩子看起來不過六七歲的樣子,那一腳他都受不了,何況對方還是個孩子。
不過,這不是他能管的,奴仆是夫人的人,兇殘得很,他收起自己的同情心,跑進去通知夫人。
不一會兒,一位衣着華麗的夫人,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了出來,躺在地上的小孩見了,咬着牙往石獅後面爬去。
他記得這個女人,就是她拿着簪子,一下一下把自己胸口的胎記劃爛的。
女子瞥了一眼地上髒兮兮的孩子,心疼地看着自己兒子,“鈞兒!”
“娘!”賀若鈞跟越青言兩人勢均力敵,誰也讨不到好,累得氣喘籲籲的。
越青言也不比他好到哪裡去,累得話都說不出來了,賀若夫人上前,準備暗中使勁拉開越青言放在自己兒子脖子上的手。
“住手,你想對我兒做什麼?”一聲嬌呵,越夫人搶在賀若夫人之前,把扭打在一起的孩子分開了。
她捧住越青言的臉,心疼的不行,“都紅了,疼不疼!”
都是八、九歲的孩子,下手能重到哪裡去,無非就是些輕微的皮外傷,越青言腦袋一揚,指着賀若鈞說道:“母親,不疼的,他把我的紙風車給扯壞了。”
“乖,娘回去再給你做更好的,”越夫人牽着越青言的手站起來,對賀若母子兩人,怒目而是,“賀若夫人,你就是這樣教導您兒子的?”
“哼,我兒子哪裡錯了。若不是你兒子,耀武揚威地欺負我家鈞兒,他怎會動手的?”賀若夫人眉毛一挑,冷笑道。
“強詞奪理。”
……
……
躲在石獅後面的小孩,睜大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兩位夫人,為了自己的兒子,與對方争論着。
他舔舔自己幹涸的嘴唇,真羨慕啊。
從懂事起,他就被一群乞丐呼來喝去,為了搶一點吃的,被打得頭破血流,沒人會關心他,也沒人會心疼他。
每天,他都被乞丐頭頭安排出去乞讨,讨到的東西要原封不動地交上去,有一次他撿了串,吃了一半的糖葫蘆,還沒來得及舔上一口,就被其乞丐搶走了。
他什麼都沒有,就算有也會被搶走。
青石闆很涼,涼不過他的心,眼睛又酸又疼,可他舍不得眨眼,就算獨自一人,他也還是可以做夢的。
他想記下這樣的場景,然後做一個相同的夢,在夢中被護着的人變成了自己,有人會捧着他的臉,小聲地問,‘疼不疼’。
涼涼的雨滴滴在他的身上,天色不知何時暗了下來,還在争執的兩位女子,同時單手抱起自己的孩子,另一隻手擡起來,用寬大的袖子蓋住懷中的人,免得淋雨着涼。
小孩躺在地上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淚水随着雨滴一起落下,模糊了他的視線,再也分不清,雨水逐漸帶走身體的溫度。
他想,我是要死了嗎?
迷糊中有人抓住了他的腳,拖着走,巨痛之下,小孩終于昏了過去。
雨越來越大,坡腳的老乞丐拖着小孩,緩緩前行,隻留下一條淡紅色的水痕,被雨水沖淡。
“找仔細點,他身上肯定藏有什麼東西,賀若家可是這大京國的首富,随便點拿點就夠我們吃好一段時間了。”
是誰?這聲音好熟悉?我還活着?
“老大,他身上什麼都沒有?”把小孩身上找了好幾遍,男子一無所獲。
“再找,他是賀若家的人,不可能什麼都沒有?”
痛,好幾雙手把他粗魯地翻來翻去,被打的地方跟火燒一樣,一碰就疼得厲害,小孩知道,自己的骨頭被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