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十一月,順風順水過了大半年的夏終年終于撞到南牆,磕得頭暈眼花。
那堵南牆叫作天花闆。
萬物皆有天花闆,職業天花闆,薪資天花闆,天賦天花闆,而夏終年眼前的這面天花闆叫學習成績。
期中考,她的名次終于不再是一步兩步三四步往前挪,而是在原地踏步之餘,稍稍往後退了退。
于冬至還沒來問,夏終年就在班裡跑起了圈,一連疊哀嚎:“完了完了死了死了這下冬至肯定要生氣了——”
楚翹抽過她手裡的成績單:“啧,這不才掉了兩名,我還以為退個十幾名。”
“你就不盼着我點好,”夏終年白她一眼,“冬至看我退步不給我補課了怎麼辦?”
“不會吧,你們不都是好姐妹了嘛,我覺得頂多加卷子,”楚翹已經很熟悉小于老師的套路,“再說給你補了這麼長時間肯定知道你的上限,你能爬到哪我估計她心裡有數。”
“哎,”夏終年大大歎出一口氣,“本來還想這次拿個好看點的排名哄哄她……”
“怎麼?小于老師不高興啦?”
“她最近總走神,”夏終年認真說,“我覺得她心思不在我身上了。”
“……”楚翹一瞬間有些懵,她覺得這話說的有點怪,但又說不出哪怪,“你接着說。”
“就是她總走神,有時望着我突然開始發呆,有時還會歎氣,”她瞪圓眼睛,“最重要的是她看我的眼神,總讓我想到一句成語。”
“什麼成語?”
“玉不琢,不成器。”
“那不是成語!”楚翹把卷子卷成棒捶她,“好氣啊!為什麼我分會比你低!”
這場單方面的毆打本來要持續一課間,是廣播拯救了她。廣播說,召高二尖子班于冬至、高二雙語班夏終年到校長室。
喇叭一連響了三遍,楚翹盯着她:“你做了什麼?”
“什麼也沒做啊,”夏終年也是一頭霧水,她本來不怎麼想去,但廣播也叫了于冬至,“我去一趟,如果下節課沒回來,通知線人有内鬼終止交易。”
“我現在信你心裡真沒數了,”楚翹攆她,“趕緊去吧别讓校長等你。”
說歸說,夏終年走了,她還是有點擔心:“她倆不會真惹上事吧?我聽校長那廣播,怎麼像初中時候抓到誰誰誰和誰誰誰早戀公開處刑啊?”
阮綿無語:“咱們校長什麼時候怕過學生早戀了,他最怕的是學生家長集體破産好吧?”
“也是。”她立刻不擔心了。
校長确實如她們所說,是個比起學生早戀更擔心投資商破産的中年男人,但剛到這所學校走馬上任的時候,他曾經也是一個試圖抓教育抓風氣有理想有志氣的年輕人。
但和幾個主要投資商促膝長談以後,他發現這裡學生的家長和他以前接觸過的都不一樣,他們并不指望學生通過堅持不懈的努力考上最高學府,而是希望學生多結交人脈以便給家裡助上一臂之力。
最關鍵的是,他們不止自己不思進取,還掏出了大筆金錢投資給學校希望校長佛系對待學生,不到為非作歹不要來煩他們。
作為一個有理想有志氣的男人,校長本來不想接受金錢的腐蝕。
但他們給的錢實在是太多了。
如今,看着眼前年輕秀麗的兩張面孔,校長不禁又回想起自己青蔥時的夢想,語調不禁溫和了許多:“夏同學是吧?最近在學校過得怎麼樣啊?學習上有沒有什麼難處?”
“還行?”夏終年越發摸不着頭腦,“校長,您找我們來就是為了搞客戶回訪嗎?”
校長眼神越發和煦。“調查學生對學校的滿意度當然是一個方面,另一個方面嘛,”他看了看于冬至,“學校希望你和于同學的補習暫停一段時間,于同學表示要得到你的首肯……”
夏終年:???
夏終年驚了。
她不就是退步了兩名,用得着官方出面棒打鴛鴦?
見她悚然變色,校長立刻安撫:“隻是暫時的,主要是于同學準備競賽這一段時間,夏同學你也知道,咱們學校因為特殊學生比較多,一度受到外界的誤解,被稱為纨绔子弟學校……”
夏終年說:“我們就是啊。”
校長就是校長,被噎了也不卡殼繼續流暢順遂地說下去:“……老師明白你們都是好孩子,僅僅因為成績上的一點小問題就被人帶有色眼鏡看待,老師們心裡都很難受。還好,本校出了于同學這樣的苗子!以全市第一的成績殺入全國競賽決賽!簡直是本校之光!本校之寶!菩薩保佑!”
“可以說本校能否摘下‘中看不中用’這頂帽子就靠于同學了!”他眼中散發出熱烈的光彩,“從今天開始,本校将會集結全部師資力量,為于同學的競賽保駕護航——隻要夏同學你同意的話。”
被他這樣熱情澎湃的緊盯,連夏終年也說不出潑冷水的話,嗯嗯啊啊同意了。
走出校長室,夏終年覺得整個人都涼快了下來。以前怎麼看不出校長對學校名聲如此熱忱,室溫都被他帶得上升了幾度。
于冬至還在裡頭聊競賽的事,夏終年索性推開窗,把半個身子探出去讓風吹吹腦子。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上一世并沒有于冬至去參加全國競賽的事。
剛剛校長說要為于冬至沖進決賽圈在學校拉橫幅,而她記憶裡并沒有見過類似的橫幅,也就是說上一世要麼于冬至沒參加,要麼參加了但沒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