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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上電話,夏終年試着把頭從枕頭底下探出來思考了一會兒,又伸了回去。
還是這樣最能集中精神,她想,回頭可以把這種枕頭思考法教給于冬至。
想起于冬至,她看看手機,決定還是不要打擾她考試,上一世她雖然也考上了一本,但畢竟沒有拉橫幅這麼輝煌的成績。想起她鎮定又掩不住雀躍地拉着自己的手說“去去就回”的樣子,夏終年從心底裡覺得這孩子太可愛了。
上一世的于冬至不會這麼快樂,她獨自背負着輪回的秘密,總是離自己遠遠的,好幾次夏終年覺得她似乎在看自己,望過去又迅速移開眼。
她曾以為那是自作多情的錯覺,現在想來,可能不是。
于冬至是真的在看自己,還活着的自己,無知無覺傻兮兮地奔跑在陽光之下,那時于冬至看自己的眼神,和她現在看于冬至的大抵相同。隻要能讓這個人過得好一點,她重來幾次都覺得值得。
但紀明琛是個問題。
聽系統貓講那過去的故事時她就覺得了,它口中的紀明琛一股天涼了你們破産吧的王霸之氣,搞倒她和夏家輕而易舉,和自己記憶中完全不一樣。
一個可能是紀明琛一直藏拙,扮豬吃老虎。但夏終年覺得他要有這麼多心機,根本不會和她解除婚約,一手正妻一手情人豈不美滋滋,上一世為于冬至他可是和家裡鬧得很難看。
另一個可能,就是他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有了什麼奇遇。
她原先以為是在國外,現在看來國内也有可能,悄無聲息飛回來,明擺着是想到了什麼發财路要一個人吃獨食。
人一有錢就容易膨脹,一膨脹就容易嘚瑟,萬一紀明琛嘚瑟到自己跟前撞見于冬至,觸發了于冬至的身體記憶又把他捅了怎麼辦?到時候夏終年都不知道是要叫救護車還是幫她善後。
夏終年歎着氣,給紀明琛打了個電話。
該用戶不在服務區,看來他還有點心眼,回國用的是另一張電話卡。夏終年發視頻通話,沒人接,撥語音電話,沒人接,扣扣連發“在嗎在嗎在嗎”,還是沒回複。
好家夥,跟她在這裝死,夏終年打開朋友圈:“急call紀明琛,征代呼,手機扣扣iMessage均可,一條一百,憑撥出記錄領錢。”
沒發出去一萬塊,紀明琛氣急敗壞地打過來:“夏四,你非要這樣嗎?!”
“非要這樣啊,”她塗着指甲說,“誰讓你無視我的。”
“你也不看看現在幾點!我在國外!有時差!現在深更半夜!”
“先不說九點算不算深更半夜,”她哈了口氣,“你不前兩天就回來了麼,裝什麼國際友人呢。”
紀明琛噎了一下,随後更加氣急敗壞:“你監視我!”
“唉,我是真後悔沒給你裝gps,”夏終年無限惋惜,“不知道你的動向真的讓我很心急,所以你現在在哪呢?”
他冷笑一聲:“婚還沒結,用不着這麼緊迫盯人吧?你以為你是誰?”
夏終年想了想,誠摯地說:“一個怕你橫死街頭的活雷鋒。”
紀明琛挂了電話。
夏終年無限遺憾地想,這憨批怎麼就不能理解她想沖大團圓結局的苦心。
她決定給于冬至打電話尋求一下治愈。
話筒對面傳來的聲線甜美,說的卻是:“您所呼叫的号碼正在通話中”,夏終年不禁想,她在給誰打電話?
紀明琛挂了電話,越發覺得夏終年不可理喻。曾經他也覺得自己因為被夏夫人欽點占了便宜,但所有幻想都在夏終年将一隻烏龜送給自己做生日禮物時化為泡影。
偏偏小姑娘一本正經地說:“媽媽說,烏龜湯可以治尿床。”
吐字清晰,童聲朗朗,他原本盛大的生日宴成為噩夢,多年後紀明琛想起一段,都還是會痛苦到心悸。
太可怕了,那女人心裡隻有自己,根本不在乎其他人下不下的來台。最近半年,他還經常做自己娶了别人夏終年來搶婚的夢。
豪華聖潔的禮堂裡,她就穿着一身睡衣走進來,他還沒來得及怒斥這女人不懂禮儀,就被自己身後的新娘背刺。
鮮血汨汨湧出,他覺得自己還可以再搶救一下,那兩個女人居然不叫救護車就開始互訴衷腸,簡直把他當成死人。要不是發不出聲音,紀明琛真想大喊狗女女。
電話鈴打斷了他的回憶,未知号碼,他冷着臉接起來:“喂,夏四,不要再騷擾我……”
“紀先生,”電話那頭的聲音清淩淩,“打擾了,我是于冬至。”
他立刻變臉,笑容滿面:“于小姐,你好你好。”
“今天下午你有時間嗎?就是你昨天說幫終年過生日的事……”
“幫她過生日?!哦,我是說,當然,當然有時間,”他看了下表,“其實上午我也有空,不如我們見個面喝茶慢慢聊?”
“上午我要考試,”她似乎走在樓梯上,“還要準備點東西。”
于冬至把他約在一個老城區,略偏,不是很好找:“你們在這麼遠的地方考試?”
“是啊,你可以開車來嗎?”她說,“我的行李有點大件。”
“沒問題,”他得意地說,“後備箱連人都能裝下。”
“那太好了,”她語調很愉悅,“下午見,紀先生。”
“下午見。”
于冬至關掉手機,交給監考老師後進入考場,坐在前排的兩個女生似乎來自同一學校,一直在竊竊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