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再遇
西側院。
憐冬歪在塌上,他的胳膊被尹岑玉扭傷了,雖未傷筋動骨卻痛得厲害。屋子裡還坐了許多人,正在低聲議論着什麼。少頃那位白衣少年攥着什麼東西,匆匆進了門。
憐冬撐起身子:“有消息了?他去了哪裡?”
白衣少年嘴角忍不住帶了點笑意:“嗯。”
他手中的紙條遞給憐冬,立刻有幾個少年湊頭過去看。白衣少年嘴角噙着一抹得意的笑容:“他并沒有得到陛下的垂青,隻是林家進行了運作,讓他去建章宮當侍衛以便接近陛下。隻是……他的運氣不大好,怕是活不過今日了。 ”
憐冬一眼掃過那紙條上的内容,暢快得知覺得胳膊都不痛了,忍不住笑出了聲:“活該!讓他那般嚣張?竟敢往栖鳳宮去!誰不知道栖鳳宮住着陛下最寶貝的那位貓殿下?他這是上趕着找死!”
其他人也紛紛傳閱了那張紙條。一位名叫若柳的少年笑了笑:“隻要不是被陛下看中了就好。”說罷又微微蹙了蹙眉:“他的運氣也确實太不好了,随便走竟也能走到栖鳳宮,還正趕上貓殿下走失。”
上次那位貓殿下走失,陛下可是杖責了栖鳳宮所有看管不力的宮女太監。而疑似沒關好門,導緻貓殿下跑出去的幾人更是直接被杖斃。不知道這位林二公子,會是哪種下場呢?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憐冬今日被尹岑玉教訓了一番,丢了面子還胳膊疼,正恨尹岑玉恨得牙癢癢呢。此刻見尹岑玉倒黴心裡别提多痛快了:“誰讓他命不好呢?——不,是腦子不好!這宮裡豈是可以随便行走閑逛的地方?也是老天開眼了。”
他嘴角揚着一抹惡意的笑容:“我聽說陛下極為寶貝那位貓殿下,唯恐它走丢,除了伺候的宮女太監之外,還另有暗衛随時盯梢。那個林深既然打栖鳳宮側門走了,又鬼鬼祟祟的,即便是後來跑了也必然被暗衛看在了眼裡——想來就是他推開了那側門,導緻貓殿下跑了出去!哈哈,尋菡你說的沒錯,他活不過今日了!”
尋菡——也就是那位白衣少年,雖然并不認為是尹岑玉推開側門而導緻貓殿下走失,但他們這位陛下向來是甯可錯殺不肯放過的,心知在側門鬼鬼祟祟的林深必然讨不了好果子吃。他在心中暗暗念了聲佛,不是他太過惡毒盼着人死,隻是這個林深對于他們的威脅太大,直接打破了西側院的平衡,唯有死了才能讓他們安心。
一群少年愉快地意淫了一會兒尹岑玉的下場,憐冬道:“雖然不知道陛下哪根弦搭錯了要封一隻貓做殿下,但卻幫了咱們……”
尋菡臉色瞬間變了:“慎言!陛下也是你能妄議的!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憐冬被他的呵斥吓了一跳,縮了縮脖子弱弱道:“我就在私底下這麼一說……”
尋菡心中暗暗着惱,他平日覺着這憐冬性情沖動又好拔尖,雖說愚蠢了些卻勝在好用,許多事省的自己親自動手了。可這并不代表他願意被蠢貨的冒失言語拖累——在宮裡竟也敢亂說話。他不動聲色地掃視了一圈其他少年,人心隔肚皮,這裡頭有各自想法的多着呢,别看現在親親熱熱的模樣,保不齊誰哪天就把這話捅出去了?
不過他也懶得和憐冬解釋那麼多,隻盤算着慢慢疏遠對方,哪天出事兒了别連累到自己才好。因此并不再多言,隻起身道:“你也早點歇着吧,明日我再過來給你塗一遍藥油,胳膊約麼就能好了。”
尋菡起身告辭,其他少年眼瞅着氣氛不對,便也不再多留。憐冬有些不滿尋菡掃興,心中便帶了幾分委屈:“不就是一句話麼,至于那麼小心……阿嚏!”
他用那隻沒有受傷的胳膊揉了揉鼻子:“這什麼味兒啊?”
而被西側院的少年們斷定“活不過今日”的尹岑玉,此時卻已經登堂入室,跟着項钺進了栖鳳宮。
項钺跟小玉貓再三溝通失敗之後,仿佛終于明白了,對于一隻貓來說,是沒有什麼理解認沒認錯人的必要的。
作為一個人,出于自己的本心也好、道德也好、情感也好,可以說不願意找替身,将對一個人的感情傾注于另一個不相幹的人。畢竟這對于本尊也好、替身也好,都是一種侮辱。
可對于一隻貓,又何必這麼苛責呢?哪怕是假的,可是這隻貓認定是真的,并感覺到快樂,又有何不可呢?和貓講道理,和對牛彈琴又有什麼區别呢?
項钺沉默了片刻,終于選擇妥協,将小玉貓遞給了面前的尹岑玉。小玉貓立刻高興起來,罵罵咧咧的叫聲變得又嬌又軟,用腦袋一個勁兒地拱着尹岑玉的下巴和脖子。
由于面前的項钺面色過于陰沉,尹岑玉是一動也不敢動,像一個沒有感情的貓爬架呆立在原地。小玉貓蹭了半天,開始不滿足并不回應它的主人,在尹岑玉懷中作亂起來。這具瘦弱的軀殼可禁不住十斤重的胖貓上蹿下跳,尹岑玉隻好偷偷捏了捏它的後脖頸。
這是他昔日警告小玉貓的習慣動作:半歲大的小貓最是調皮了。唯有被捏住了命運的後脖頸,才會安靜下來。
果然這一捏,小玉貓的熱情被便後頸皮封印住,乖乖地趴在了尹岑玉的懷裡不動了。
項钺冷眼旁觀着,神情有些微妙。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尹岑玉懷裡安靜不動的小玉貓,轉身朝栖鳳宮走去。
“還愣着幹什麼,跟上啊!”李公公低聲催促,偷偷推了尹岑玉一把。似乎察覺到有人“欺負”了自己的主人,小玉貓立刻支撐起小腦袋,越過尹岑玉的肩頭沖着李公公惡聲惡氣地呲牙:“喵——”
走在前面的項钺腳步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