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楚岚和王也好不容易拉住了準備施暴的高穆清，好說歹說終于是答應先讓寶兒姐把安之悟捆了做好記錄再說。

高穆清不由分說從張楚岚兜裡掏出一包白沙和打火機，默默地走到一邊。

手指熟練地掏出一支香煙點燃，煙霧在沱江邊昏黃的路燈下彌漫開來，缭繞在她周圍的黑暗中。

那種對門内人的狠絕，即使在門派内部，也罕見如此，到底有什麼樣的恩怨，值得以生命為代價也要置她于死地。

怎麼殺個人在他們嘴裡就這麼随意？

她目光穿過煙霧，望着緩緩流淌的沱江水，心中卻一下子空了，仿佛下一步就是支離破碎。

她還記得當時全美轟動的新聞事件裡，好友的妹妹和其他7名孩子逝世。

好友一米九的黑皮大漢，平時在橄榄球隊所向披靡，此刻像尊寂靜的石像，呆坐在墓地旁的樹蔭下，眼裡一片死寂。

他說，她出生的時候小小一團，他把她抱在臂彎裡，驚歎新生命的脆弱和柔軟。他參與了她成長的每一個瞬間：她在襁褓裡不谙世事的啼哭，她幼兒園畢業時的稚嫩表演，她換牙時的恐慌無措，她牽着小狗在秋天滿地落葉上開懷大笑。那些充滿生命力的時光，在那場突如其來的悲劇中戛然而止。

明明在上一秒還在出門時微笑招手的鮮活生命。

下一秒就隻是眼前一塊靜靜矗立的石碑。

她知道天地一切順應自然之道，無需強求，亦不應過分執着，人之于道，如同江水之于河流，雖有起伏，卻終歸一體，不可避免。

自然的法則固然不可違背，但人世間的仇恨與陰謀卻讓這一切顯得如此荒謬。

就像那個搶手最後從天台上一躍而下，遺書裡透露他所作的一切隻是因為沒有女生願意和他約會。

就是這麼不講道理。

她歎了口氣，一股沉重的悲涼襲來。

安之悟還在狼狽地哀嚎求饒，她索性挑了個還算幹的石闆坐了下來，透着煙霧遠遠看着張楚岚和馮寶寶将安之悟用麻繩纏了一圈又一圈。

一件外套扔到她懷裡。

“又在琢磨什麼呢高道長？”王也從她手裡抽出煙和火機，自顧自在旁邊的石闆上坐了下來。

高穆清把他的外套披在身上，默默地看着他迎着風艱難打火。

她目光落在他額前溜着的幾縷頭發上，發絲沾了些細細的雨水，随着江風輕微擺動。

長相也不算惹眼，跟以前學校裡那些扔到人群裡就會閃閃發光鶴立雞群的風雲人物完全不是一類人，但那股淡然與慵懶的氣質配上坐姿随意的身條，居然意外順眼。

“切，裝什麼老手。”她輕聲吐槽，帶着幾分調侃，若有似無的笑意跟夜色融為一體。

她微微傾過身去，眸子裡閃爍着一抹有意無意的試探，緩慢将自己燃燒中的煙頭輕輕靠近他的嘴邊。

微弱火光在她唇邊跳動，王也感到一股溫熱的氣息與他的呼吸慢慢交織在一起。

火焰在她的引導下緩緩燃起，他的嘴唇因為她的靠近有些僵硬和顫動。

她退了回去，吐出一個煙圈，輕聲說道：“抱歉啊，我也沒想到這事兒這麼麻煩。”

那一刻，夜風輕拂過，煙霧缭繞中，王也看見高穆清被柔和的光影覆蓋，帶來一股迷離的頹然。

王也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随後有些不知所措地移開，鼻尖留下淡淡的化妝品香味與煙草氣息。

王也清咳了一聲，彷佛剛剛的一切并無深意。

“上這艘賊船前我就有準備了，咱倆這命運線的關系，幫你就是幫我自己了，甭客氣。”

她見王也尴尬的模樣，嘴角有些得逞地憋了個彎兒。

她緊了緊身上的外套，還帶了點王也的體溫，開始胡侃。

“我隻是在想，人生苦短啊，咱們這樣兒的人生下來就順風順水，做什麼要攪到這些糟心的事裡。”

王也深吸了一口煙，他向來不在這些男女之事上花心思，努力平複下剛剛心裡一瞬的觸動。

說來他倆确實很相似，生得命好，什麼真正意義上的坎兒都被家裡擋在門外了，如果不是因為風後奇門，他可能到死也遇不上這些他原來看不上的凡塵俗事。

“當時為什麼不在武當繼續呆着？”

怎麼回答呢，因為天下蒼生？

有點矯情。

王也幹脆反問道：“你呢，為什麼不在夏島繼續呆着？”

高穆清盯着眼前江面，水流緩緩打着旋兒，慢慢輕聲道：“他們非要把我往某條路上引，但我就是想按自己的想法活着，誰都不要管我。”

“咔嚓”

一聲相機快門不合時宜的想起。

高穆清面色不善地瞪了眼又一次忘記關閃光燈的張楚岚。

張楚岚尴尬地放下手機，急中生智指了指腳邊被捆成粽子的安之悟，幹巴巴地笑道。

“不……不好意思啊，工作需要拍照記錄，你們繼續，我什麼都沒看見，對吧寶兒姐？”

馮寶寶茫然地看着張楚岚：“你剛剛不是說要把他們兩個親嘴的照片拍下來發到群裡麼？”

“張楚岚……”

高穆清手指輕輕用力，煙頭精準地彈到張楚岚慌張的腦門兒上，黑着臉慢慢逼近。

“息怒息怒，我知道那是借位啊！”

“怎麼，你個小徒孫也想改行當狗仔了？”

張楚岚飛速躲向馮寶寶身後認慫：“師爺我錯啦！！！”

四人帶着安之悟回到民宿時已經接近深夜，為了不讓他再動什麼小心思，馮寶寶一把敲暈了他，把他丢進了張楚岚和王也的房間裡，準備明早交給本地的公司負責人。

折騰了一天，一行人這才覺得有些饑腸辘辘，大家都沒什麼精力出門覓食，張楚岚拿出手機點開外賣軟件翻了翻附近還沒關門的店，周到地問高穆清和王也要吃點兒啥。

看着滿屏的燒烤炸雞小龍蝦，高穆清表示沒啥胃口，民宿裡有泡面對付一口就成了。

王也懶洋洋地坐在沙發上，伸了個懶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