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還有人活着!奇怪,他門好像是進入了心魔一類的幻境。”
在芳菲林的雲夢弟子發現了醉生夢死的濟世堂衆人,他們面色蒼白,毫無血色,要不是還有一絲脈搏,大概就要被人活埋進亂葬崗了。
“趕快帶回流雲涵雪樓救治!”
陰如玉睜眼的時候,發現自己不知道為什麼站在了一處農田裡。此時正值秋季,田間水稻長勢喜人,他茫然坐在田壟上,驚覺那些在地頭收割的人臉上多了許多表情。
似乎有哪裡不對,但一切又那麼正常——梯田間泛着稻香,男女老少都卷着褲腿,投入秋季繁忙的收割工作中,裸露在陽光中的皮膚黝黑又緊實,讓人感受到這個國家躍動着的脈搏。
有人注意到這個細皮嫩肉的貴公子,上前詢問,帶着南方特有的口音:“大人哪能在個裡坐?”
陰如玉回神,沖來人笑了笑,行了個禮:“閑來無事,出來看看。今年看來是豐年啊。”
那人笑得真誠,露出一口白牙:“是呀!而且今年不用交其他稅,總算是有盼頭啦!”
“那真是太好了!”
“是呀!俺們都在說湊點銀子,明年給村裡修個學堂,讓渠拉小倌人都去學幾個字,要是能出幾個秀才舉人俺們也就知足啦。”
那人說着,被家人叫回去忙了。
陰如玉立在壟上,吹着暖風,不知今夕何夕。
“地方竟然不額外征稅了嗎……我怎麼記得,前陣子還因為交不起額外征稅捅死了一個鄉紳的兒子,這事當時鬧得沸沸揚揚的……”
幾日不見,朝廷轉性了?
“我來這裡做什麼的來着……”
“嘿!”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陰如玉迷惑轉頭,迎面撞上了一大捧紫色野花,花香與草香瞬間攫取了他的感知。
一頂鬥笠從花束後露出來,緊接着是一雙烏黑帶着笑意的眼睛、飛揚的鮮紅的唇、還有青年耳邊簪着的蘭花。他依舊喜歡勁裝——藏青圓領袍、窄袖、皮革腰封與束腕,端的腰細腿長的、風流不羁。
“給你的。”青年的聲音透着親昵。
“你是……影子……?”他有點不确定,他似乎從來沒有在君影臉上見過如此随意親昵的表情。
“你今天怎麼傻乎乎的,是被我的英姿迷倒了麼?”殺手獨有的銳利氣質在秋日的陽光中淡去,他勾着唇,将一切鋒芒化作肆意潇灑的俠氣。
陰如玉不說話,凝視着眼前人,有些眩暈。
“我在夢裡麼……”
“得了吧你,”君影搭上了陰如玉的肩,“是誰前些日子飛鷹來暗香,說要與我浪迹天涯?如今我辭了掌門巴巴跑過來,也不見某人歡迎。欸,老玉,我如今可是無業遊民了,你得包養我~我隻有你啦!”
蘭花的香氣萦繞在鼻尖,霸道地糾纏着他。而君影的聲音就在耳邊,似乎隻需稍稍側頭就能碰到那勾起的唇瓣……
陰如玉的心跳頓時亂了。
“……”
“……好……”
可能真的是夢吧,陰如玉想。
“叮鈴——”
鈴聲從天際傳來,劃破暗香昏黃的月色與秋日明媚的陽光,刺入沉浸在幻夢中的二人腦中,一聲聲,無休無止,蓋過了那淩亂的心緒。
此刻,十五歲的小暗香正想跑回去告訴那人他其實很喜歡狐狸;田間的陰如玉正沖動着想去擁抱眼前人。
下一瞬,乾坤倒轉,小暗香茫然回憶自己是不是忘記了什麼,而陰如玉正慌亂伸手試圖抓住那一縷如煙般消散的青年。
“叮鈴——”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真實的,是潮水般湧入的記憶,那喧嚣的、污穢的、可憎的、可愛的滾滾紅塵。
“回來吧。”
五日引夢,該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