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這時候,打破僵冷氛圍的救命稻草——挂在他腰間的妖族用以内部通訊的玉葫蘆瘋狂的振動起來。
是同族的傳訊到了。
白象妖王低頭一看,瞬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激動的一拍桌子,都沒顧得上收力,将上好的黃梨木拍出一個約莫二尺深的巴掌印來,“成了!真成了!”
同一時刻 摘星樓于冷月城開設的分店外
那塊被特别開辟出來的圓弧形空地中,密密麻麻地擠滿了形狀各異的妖族們,此時一千枚留影石已經盡數發完,藥膳的派發也已經進入收尾階段,仍然有人源源不斷的從外面趕來,擠不進來,就站在外面觀望。
半妖們默契地将最好最安全的位置留給了拿到留影石的同族們。
現場除了轉身傳遞藥碗時,衣料互相摩擦時所發出的瑣碎聲響,就連那頭熱火朝天,正在填護衛隊報名表的人族,都盡最大限度的降低了音量,非必要時不發出聲音。
最中央坐着約莫有一兩百妖族。修為大多在練氣至築基,連金丹都極少。其中有最先到達的卡在化形門檻的妖族,也有姗姗來遲,老早就跨入修行門檻,可因為功法不全遲遲收不攏妖族特征,被人恥笑鄙夷的妖族,亦有天賦極高卻因為種族自帶逆風buff的幼年妖族。
他們閉着眼睛,漲紅着臉,或立或坐或站,唯一的相同之處,是都報有了必死的赤誠之心。
誰都知道,身為第一批吃螃蟹的人身上擔着多大的風險。
說不準此時此刻,外面就布滿了世家派來的眼線和刀斧手,化形的那一刻,便是命喪黃泉之時。
可若是真能成功,對城内被壓迫了數十年乃至數百年的半妖們來說,便是救命的曙光。
所以他們義務反顧的站出來了。
而那些弱小的,修為不佳的同族,此時此刻也并未離去,而是悄然融進了周圍的人群中。
就像是融入大海的一滴水。
幾乎沒有人離開。
都在靜靜的觀望着。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
等到走廊下,那支插在香爐裡的兒臂粗的水紅色長香即将徹底燃盡——
坐在正中央的一位築基期修士,豁然睜開了雙眼。
他的本體是鹿。下一瞬間。
他尖尖的耳朵上方,那對顯眼的鹿角在發間若隐若現的晃了兩下,竟真的收了回去!
十指上長長的刮人的黑色指甲消失了,就連分布在臉頰兩側的紅褐色斑點也盡數消失不見。
他垂眸望向自己同常人一般無二的指尖,想起以往種種,眼睛瞬間紅了,喃喃道,“我這是...我終于...成功了?”
人群整整安靜了兩秒。
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聲,“他成功了!他真的成功了!!城主沒有騙我們!!”
不遠處,位于城内西北角高高的塔樓上。
一位身着白衣的元嬰期修士,站在高聳的塔尖上,面無表情的将手中弓弦拉至滿月。
稍稍調轉了方向,箭頭尖便不偏不倚的對準了下方那位築基期妖族的心口處。
箭在弦上停留了兩秒,绯色的箭簇尾端不住的嗡嗡顫動——
下一秒,他松開了手。
裹挾着靈力的箭矢在晨光下,折射出銳利的寒芒,在尖銳的破空聲中極速往下方逼近。
“嘿,我這暴脾氣!”
域方甩開了同僚拉扯他的手,舉着半人高的巨斧,就從角落裡站了起來,要跟這暗中偷襲的鼈孫一較高下。
但有人比他的動作更快。
谷不知擡起淡金色的眼眸,箭矢在他眼中無限制的放慢。
啧,還真是...讓她說準了啊。
他被算計是有些不爽。
但城内世家目中無人的傲慢,更礙他的眼。
金色六芒星于他腳下浮現,箭矢在進入庭院上空的刹那,一道半圓形的無形光弧升起,兩兩相撞過後,後者不過是泛起一圈漣漪,而看起來勢不可擋的後者,竟一寸一寸的化為齑粉。
立在塔尖上的元嬰期修士僅愣了一下,便迅速反應了過來。
不過揮一揮手,便有近百位修士于用一時刻拉滿了弓弦,漫天箭雨,轉瞬即至。
看樣子,是鐵了心,要當這收人性命的閻王了。
谷不知站在原地,輕蔑的扯了扯嘴角,“沒人告訴你,打狗...也要看主人麼?”
近在耳邊的傳音讓為首的元嬰期修士,瞳孔驟然緊縮。
還沒等他做出反應。
就見庭院下方,那位身着青袍大袖,看似毫不起眼的文弱書生,擡手打了個清脆的響指。
“倒也無妨,這道理,下輩子再記,也是一樣的。”
萬千箭雨,在短暫停滞過後,于瞬息之間,陡然轉向。
這位看似平易近人的摘星樓的少樓主,首次展露了他的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