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到後面,少年的聲音越低。
袁二郎冷哼一聲:“那不去送你表妹,到我家來做什麼?”
“二哥,我……”
袁嘉善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不敢,你姓陳,我姓袁,我們兩家沒什麼關系,不敢擔你一聲二哥。”
陳璟垂在身側的手微蜷,掀袍跪在地上:“老夫人,伯父,伯母,昨日是我錯了,我如今隻求能見四娘一面,我會同她好好解釋的。”
裴清川擡眸看了眼屏風後面一閃而過的裙擺,想起來時袁令儀交代過他的話,動了動唇:“但她如今不想見你。”
陳璟張張唇,眉目間有些焦急。
見寸識面上帶着焦急,在廊外頻頻向内看,裴清川知曉他有事找自己,也沒功夫再搭理他。
起身,同堂裡幾人告别。
随後,他鄭重地說:“昨夜四妹妹在侯府,适才回來時,在大門外就看到了你陳家的馬車。陳三郎,若非如此,此時在這裡的,就該是她,而不是我了。”
他頓了頓,看向袁二爺和喬氏,又說:“四妹妹托我捎句話,說她想退婚。”
話音落,堂中衆人皆驚。
喬氏一把攥住了袁二爺的手:“四娘怎麼——”
陳璟微怔,低喃:“不可能,我要見四娘。”
老太太坐在上首,看出他有事,她蓋好香爐,溫聲說:“清川,你有事就去忙,剩下的事,交給你舅父舅母便可。”
裴清川颔首,躬身離開。
……
他才出來,寸識便疾步跑了過來,附在他耳側說:“魏郎君的小厮過來說,郎君您要等的人來了。”
裴清川颔首,面上神情認真。
“人如今在何處?”
“繁樓,他們原是直奔着侯府去的,魏郎君将人給截下來了。”
裴清川擡起眼簾,天邊烏雲密布,夏風也冷嗖嗖的,院裡海棠樹上殘留的花瓣,風一過,也謝了。
他理了理衣裳,帶着寸識出去了。
繁樓,雅間。
一個矮胖的中年男子,背着手,面容微沉地來來回回的走。
薛氏看的眼煩:“你能不能别走了,我頭暈!”
許平安恨鐵不成鋼的看她一眼,手搭在她的肩頭,沉吟道:“娘子,你不覺着這不對勁嗎?怎麼你我如今才下了船,就有人認識我們,且備好了馬車将我們帶到這裡來?”
薛氏一巴掌拍開他的手,瞪他一眼,冷嗤一聲:“還能因為什麼,那賤蹄子厲害着呢,攀上侯府這個高枝兒不說,如今看來,定然是哄得那侯府的郎君很滿意,否則,怎麼會有魏大人家的小厮專程侯着?”
魏钰,他們可是見過的,兩榜進士,其父是如今的并州知州,母親是裴家侯爺的胞妹,他來祁州辦公時,就連自己的縣令老子都得對他點頭呵腰。
得知他們是聞昭舅舅舅母,不也對他們多有恭敬嗎?
雖然是在他臨别前隻匆匆見了一回,但光那片刻的情形,就為他們二人掙足了顔面。
她戳了戳許平安的額頭,透過半開的支摘窗看了眼樓下繁華的街道,繼續道:
“你瞧,這京城多好,多熱鬧,真是人間富貴之處啊。”
許平安說順着她的目光看着外面,滿目的羨慕,感歎的道:“真是好地方啊,聞昭倒是好命,就是虧欠了咱們慈兒,那小妮子生的的确是玉骨冰肌,真真是個妙人。”
“休要再說這話。”薛氏瞪她一眼,揪着他的耳朵,“眼瞧着聞昭如今是正得裴衙内的心,言多必失,你小心被人聽了去。”
許平安忙掙開,摟住她的肩:“是是是,娘子說的都對。”
薛氏松開他,又憂心忡忡的說:“要是那死丫頭講所有的事給裴衙内說了,隻怕你我是拿不回那些鋪面了。”
“娘子,你就是太謹慎了,這種損名聲的事,她怎麼敢說?”許平安坐在她身邊,揚聲說,“至于其他的,我怕什麼,我可是她舅舅!”
聽到此處,薛氏面上也帶了些笑意,莫名地升了些底氣,重複一遍:“是啊,你是可是她舅舅,我們身為長輩,他裴家大郎再如何厲害,不還是得喚你一聲舅舅,喚我一聲舅母?”
許平安張唇,正欲說什麼。
忽聽門外有說話聲,他“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薛氏掐了把許平安的腰間軟肉,低聲說:“我們是長輩!”
許平安嚴肅地點頭,清了清嗓子,肥膩的臉上斂了笑容,端起架子看向門口。
須臾,木門咯吱一聲,門開了。
來人一身藍黑色圓領窄袖袍,白玉冠束發,眉目舒朗,清靈俊逸,端的是一副如玉君子。
他身材颀長,垂眸看過來,倒教人心裡發怵。
許平安與薛氏對視一眼,怎麼和他們想的不一樣,這年輕的郎君,瞧着不是個好拿捏的。
薛氏使了個眼色,許平安搓搓手,面上重新堆起笑,迎了上去:“這位就是裴家大郎了吧。”
裴家大郎?
裴清川神色猛地一凝,看向面前的所謂的聞昭的舅舅。
他面色看起來很是平靜,嗓音卻是說不出的涼。
問他:“你方才喊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