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胞兄長?
聞昭慢慢松開他,在他懷中費力的擡頭,不料這般動作下來,卻被人摟的更緊了。
少女纖細的腰肢貼着他,像是料峭春風中,枝頭上顫顫巍巍的梨花。
他隻一掌便能覆住她大半的腰,他的另一隻手抓着聞昭另一側的肩頭。
察覺到她的意圖,手下力氣大的似乎要捏碎她的骨頭。猝不及防地的動作,使聞昭疼的輕呼一聲。
裴清川像是才回神,慢慢松開她,聞昭擡頭,恰巧遇他低頭。
刹那間,她的唇就恰好貼在了他的喉結處。
裴清川眼神微變,喉間滾了滾,卻不肯松開人,執拗地等着她的回答。
聞昭受不住他的眼神,别開眼,無措地抓着他的胳膊,方才要說的話也被打亂了思緒,隻吐出一句:“那為何,我從來都不曾聽人提起過。”
裴清川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輕輕擡起,看向她的眼中。
那雙眼睛明亮、水潤,幽幽燭火能照清她眼底的蒙蒙霧氣,不含半分的虛假。
他懸在心口的石頭終于落了地,可是卻輕松不起來。
燭火幽微,他認真地看着她的面容,良久,長臂伸出,想摸一下她的臉。
手指才觸及溫熱細膩的皮膚,他猛地停止,半攏着的手慢慢收回,垂在身側。
聞昭一早就察覺了他的異樣,此時,他的面色蒼白,眼底神色複雜,混雜着悔恨、不甘與掙紮。
她不知道今日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袁四娘也說他離開的早,至于他去了何處,見了什麼人,經曆了什麼,沒有人知道。
可她想,觀他平日裡同其他人相處,所有人對他都以禮相待,甚至因其家世和能力,隐隐有将他視為巴結的對象。
不可能是他們,也不會袁家的人。
她忽然想起,他問自己說,他有個同胞兄長。難不成,是這人給他放了為難?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否則不會在今夜才得知他還有個骨血之親。
她思忖片刻,伸手拉住他的手,秀眉輕蹙,溫聲道:“你說的兄長在何處?可是他為難了你?”
裴清川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她,聽得此言,他微微發怔,心口有些苦澀。
良久,才道:“他早就去世了。”
聲音很輕,像是能被風吹跑一般。
聞昭也發懵,她立馬解釋:“我無意冒犯,我、我隻是聽你提他,才以為是——”
她兀自解釋了半天,見他沒什麼反應,心裡更緊張,垂眼歉意道:“真是對不住,我真的不曉得。”
裴清川搖頭:“沒事。”
他知道她是關心自己,他勉強擠出個笑:“你早些安置,我回去了。”
語罷,他微颔首,不待她回答,便越過她出門,臨别前還替關了門。
聞昭追上去,看着月下他的身影漸遠去,她停下步子,看着長長的回廊,懊惱地長歎一口氣。
*
夜已深,打更人的聲音透過沉悶的院牆傳進府裡,驚起一樹的鳥兒。
寸識抱着劍倚在玉蘭樹下,他側過眸子看了眼緊閉的侯府的祠堂大門。
今日見了那對夫婦之後,郎君就有些不對勁,他本以為見了聞姑娘,會好一些。
誰知道,打從從清甯居,聞姑娘處出來後。
郎君便一言不發,徑直來了後院祠堂,他還揮退了祠堂裡的婆子和女使,亦不要他與寸降二人跟随。
思及此,他擡頭看看月亮,歎了一口氣,如今他已進去半個時辰了。
也沒個響動。
……
侯府祠堂,燭火明亮,上面擺放着裴家列祖列宗,幾代人的牌位。
最新的一個牌位,上面赫然寫着裴清衡的名字。
祠堂裡幽靜,青年莊重地上了三炷香,打平雙臂,紅着眼睛磕了三個頭。
随後掀開衣袍,跪在牌位前的蒲團之上,他背脊挺的很直,看着兄長的牌位,不言不語。
翌日清晨,寸識猛地驚醒,順便踢了一腳身邊還睡地熟的寸降。
寸降猛地彈起:“郎君人呢?”
寸識擡起下颌,指了指祠堂,道:“一夜沒出來。”
“一整夜?”寸降震驚,他跟随郎君十多年,他自幼行事嚴謹,為人處世皆有風範,從來沒有跪過一回祠堂。
這是頭一回,還跪了這麼久。
他扭頭看着祠堂緊閉的大門,有點憂心地道:“但是快到上朝的時候了。”
寸識點頭:“我去叫郎君。”
話音落,祠堂的門忽地被打開,裴清川已跨過門檻出來了。
他身姿雖依舊挺拔,隻發絲卻微微淩亂,眼下也有了些烏青,就連唇邊都有了一層青茬,走的近了,寸識看清了他眼中的紅血絲。
顯然是一夜沒睡。
他下台階時,膝蓋忽地彎了一下,寸識寸降連忙去扶他:“郎君!”
裴清川拂開,開口時聲音嘶啞:“走吧。”
他回屋簡單梳洗一番,換了朝服便出了門。
前堂。
聞昭第三回起身,她扶着門框看向月洞門,面上有些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