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常念跟着隗絮回承韻宮,路上穿過長長的、鮮紅色的宮牆,宮牆很高,肉眼觀測,超過兩丈。再高大的人在其中走,都顯得微不足道。
好像一個橫倒着、放大版的棺材啊。
秦常念冷不丁地起了這樣的聯想。
“今日你受委屈了,是我考慮不周,對不起。”沉默良久,在快到承韻宮的時候,隗絮還是先開了口。
“此事與你無關,少主不必道歉。”連稱呼都變了,秦常念有心要和隗絮拉開距離,很客氣疏離地說道。
“我已命人備好飯菜,回去便可以吃了。”隗絮不放棄,嘗試換個話題。
回應他的卻隻有幾隻鳥雀被走來的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吓到,撲棱翅膀,從牆頭飛走的聲音。
隗絮忍不住用餘光偷瞄秦常念,心下很緊張。不知道秦常念是不是還在生他的氣。
秦常念面無表情,一副無喜無悲、無欲無求的樣子。
“這樣吧,為了向你賠禮道歉,我可以滿足你一個願望,你提吧。”隗絮想起以前在鎮北将軍府裡,秦常念和他談條件那鬼靈精怪的樣子。
那時候,隻要肯答應秦常念的小九九,她的世界就會瞬間多雲轉晴,眼睛亮亮的,再和他談天說地。
所以,他試圖用以前的方式,哄她。
秦常念果然有了反應,她擡起頭來。
轉眼已接近黃昏,餘晖将整個天空映照成橙紅色的,讓人有一絲冷意。這是一天結束前最後的美景。
正所謂,日暮途窮。
秦常念将視線轉回隗絮臉上,淡金色的光灑在他臉上,修長的睫毛在眼下灑上陰影,高挺的鼻梁被太陽勾了個邊,更顯出幾分陰郁美男的樣子。
他比秦常念高上一個半頭,他站直了,擋住了大部分的光線。
秦常念便站在他的影子裡。
“放我走。”秦常念薄唇輕啟,提出了要求。
夕陽餘晖照着的人好似忽然喪了氣,連脊背都彎了下來:“這個不行,換一個。”
“那沒有了。”再問一百遍、一千遍,秦常念的願望都是一樣的,她要回去。
隗絮也放棄了一般,歎了口氣,背着手,沉默地向前走去。
一回宮,隗絮便吩咐下去,鎮北将軍之女将由他親自看管,未免橫生枝節,任何人來都不見。
“記住,我說的是任何人。包括父王和母後。”隗絮将侍衛、仆從召過來,下了命令。
“是。”底下的人齊刷刷地答道。
秦常念忽然又想起自己曾經撿回來的那隻燕子,因為生的嬌小可愛,鎮北将軍府裡的人都常常來看它,關心它的傷勢養的如何了。
她怕來人太多、太繁雜,讓燕子精神不好,便屏退了衆人,要它好生歇息。
可她從來沒問過燕子願不願意、孤不孤獨。
因果輪回,現在她自己成了那隻燕子。
老天果然不會饒過誰。
精緻的菜肴被端上桌子,秦常念和隗絮面對面坐下。
秦常念卻沒動筷子。
“快吃吧,一會該涼了。”隗絮拿起筷子,率先夾起一塊羊肉。他怕秦常念不好意思吃。
秦常念拿起筷子,跟着隗絮夾菜,亦步亦趨。
隗絮的筷子動一下,她的筷子就跟着動一下。隗絮勺起一塊木耳,秦常念就絕不去夾那排骨。
隗絮覺得好奇怪,觀察着秦常念的動作,卻又猜不透她的想法。
丫鬟端上來兩碗米飯,擺在二人面前。
這下你不能再跟着我了吧。隗絮想道,吃了一大口米飯,就着孜然羊肉肥美的湯汁,噴香。
秦常念眼神流轉,看看自己面前的飯,又看看隗絮面前的飯。将自己盤着的一根銀發钗取下來,插在米飯的一角,很快又抽出來,仔細看着尖頭的銀針。
銀針依舊清亮透徹,并無變化,說明此物無毒。秦常念沉默着将發钗放在一旁,拿起筷子吃飯。
隗絮手裡的飯卻忽然不香了。她是在驗毒。
“你不是飯前沒有驗毒的習慣嗎?”隗絮放下手中的筷子問道。
秦常念擡起眼皮,沉沉地看他一眼:“那是在我家。”
我在我家是百分之百安全的,我不驗毒是出于信任。
可是在你這裡卻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