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了部隊後,秦常念繼續尋找着秦遠的蹤迹。
“休息一會吧。”馮吉拉住秦常念的馬,“有些事不是心急就能辦成的。眼下秦将軍不在,你若是再把自己累壞了,餘下的部将們群龍無首,正是合了瑞王的心。”
說罷,伸出手将秦常念從馬上牽下來。
“父親找不到,我如何能靜下心來。”秦常念說道。
“跟我來。”馮吉帶着秦常念來到那塊高地上,遞過一壇子酒。
秦常念屈膝坐着,接過來,埋頭就悶了一大口。
馮吉看着她,欲言又止。
“有什麼你就說。”秦常念看出了他的猶豫,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馮吉搖了搖頭:“我隻是覺得,現下推着你成長,命運是不是待你太殘酷了些。”
秦常念站起來,往下一指:“待我殘酷,待他們就不殘酷了嗎?你我好歹領着主将的頭銜,生殺決斷,自有算計。但他們呢,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訓練、出征,領的是不知為何目的的軍令,豁出去的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稻田裡,母親等不到兒子,妻子等不到丈夫,他們又得到了什麼?”
“命運當前,何來公平,何來幸運!”秦常念說到動情處,指尖一松,酒壇子摔碎在地上。
馮吉吓了一跳,立馬站起來:“沒事吧?”
秦常念搖了搖頭,彎下腰去準備将碎瓦片撿起,餘光卻瞥見下面草叢中的血迹。
那血迹并未連成片,而是間隔性地形成一攤。每遇碎石等地勢不平之處,量便會尤其多。
秦常念很難不懷疑,那是人受了傷之後滾落而成的。
馮吉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顯然有了同樣的猜測:“莫不是秦将軍……”
話未盡,秦常念便要往下跳。
馮吉立刻拉住她:“幹什麼,從這裡跳下去,你不要命了!”
“萬一我父親就是從這掉下去的呢?”秦常念用力地想掙脫。
馮吉使了更大的力氣拉住她:“秦常念,你冷靜一點!”
“我再冷靜,父親就沒命了!”秦常念聲嘶力竭地喊道,“為什麼我要做一件事的時候,你們總是全部都來阻止我!這到底是我的人生,還是你們的人生!”
“我知道一條路,可以直通谷底。”馮吉說道,一邊指了方向給秦常念,“從這條小路下去,往西南方向一直騎,便能直達谷底。隻是……”
“隻是什麼?”秦常念問道。
“隻是那裡有北涼的軍隊駐守,你怕是沒法通過。”馮吉道。
“有軍隊駐守?”秦常念像是抓住了幾分希望,那是不是就意味着父親有可能被北涼軍隊所救?
“來人!備馬!”秦常念一聲令下,立刻有下屬将馬牽來。
“你……”馮吉還想說些什麼,秦常念已經風馳電掣般地走了,臨走前,還不忘囑咐道:“明日你帶将士們回漠北軍營,我去去就來,放心,我心裡有數。”
有數,你能有什麼數,最是容易舍生取義之人,最是不把自己的命當命的人。馮吉想道。
照着馮吉的話,秦常念一路狂奔,終于在三日後抵達了北涼把守的關口。
烈日高挂,風沙四起。
“來者何人!”一名守衛道。
“我是來找你們少主的!”秦常念回道,“我說哪有你們北涼這樣的,雖說我是質子,但不能把我這樣丢在邊疆吧!我在大齊好歹也是身份尊貴的千金!讓隗絮出來!我親自和他說!”
氣勢凜然,理直氣壯。
守衛們看着眼前一襲紅裙、頭上戴着精緻珠钗的少女,一副盛氣淩人的跋扈模樣,隻覺得她身份不凡,一時間也不敢招惹,隻得面面相觑。
“我說你們愣着幹什麼!你們說話算不得數,便找你們能管事的人出來!要讓本小姐在這裡等到什麼時候!”秦常念揚起下巴,趾高氣昂地說道。
幾個士兵一頓商量,終于其中一個進了營裡。
“請這位小姐稍等一會,我們核實過後才能放您進去。”
“去吧。”秦常念心裡卻禁不住懊悔,當初逞的哪門子能,非得把隗絮的東西還給他。早知道留着他的少主玉佩,此時掏出來,定是能逢山開路、遇水架橋。
“大小姐,少主恭候您多時了,這邊請。”出來的人竟是剪書。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隗絮不是已經帶着他回去了嗎?隗絮怎麼知道我會來?秦常念的心裡浮出許多疑問,此刻卻也沒有時間去探究,下了馬,跟着他走進去。
“你們可有我父親的消息?我父親失蹤幾日,都全然尋不到。”秦常念問道。
她不相信人會從這世上憑空蒸發,可現下可以信賴的唯一線索,就隻有那一攤血迹。
有一瞬間,她是希望自己的希望落空的。她不希望從山崖上墜下的人是秦遠。
可是她又切切實實地擔憂,若是這條線索斷了,該去哪裡尋秦遠。
剪書沒有回答,隻是替她掀開了帳門:“大小姐,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