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妃端着湯藥進了禦書房,步态款款:“陛下。”
李驟看到她進來,也放下了手中的筆,目光柔和了幾分:“愛妃今日怎麼有時間到朕這裡來了。”
“陛下,瞧您這話說的,若您願意,臣妾日日都來。”說着便坐到李驟的身旁,身子一扭,風情萬種。
李驟揮了揮手讓太監下去。婧妃見房裡沒人,舀起一勺湯藥就往李驟的嘴裡喂:“陛下刺促不休,日昃之勞。臣妾特意煮了這安神湯給陛下,望陛下保住龍體。”
李驟昂頭喝了湯:“還是你體恤朕。”
婧妃玉軟花柔地靠在李驟身旁,替他按摩着肩膀,瞧準時機插道:“聽聞太子在朝上請求賜婚了,陛下可是同意了?”
“嗯。”談到這,李驟閉了閉眼睛,用手指按揉着鼻梁,似是不願言說。
婧妃知此事頗為敏感,朝中各臣看法不一,李驟很是頭疼,怕李驟覺得自己妄議朝政,趕忙說道:“太子大婚是喜事,妾身自是應該準備一份禮物聊表心意。不然,太子會以為臣妾不關心他呢。”
話語間禮節儀式滴水不漏。
李驟歎了口氣道:“要是都像你這麼明事理就好了。朕的旨意還沒下去,太子那裡喜服都開始做了,采買用品、調動人員,太子籌辦婚事都已經傳出去了,朕如何能說不?再說,太子婚事,多少雙眼睛盯着,此時叫停,我天家的顔面何在?”
婧妃察覺到李驟對此事不滿,趕忙附和道:“太子此事确實做得欠妥。但太子生性如此,陛下也莫要責怪他。太子感情淡漠,冷若冰霜,又被陛下保護得這麼好,涉世未深,難免思慮不周。”
聽到此話,李驟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再怎麼涉世未深,他也是太子!行事怎可如此莽撞!”
婧妃暗自翻了個白眼,太子,你也要有能力守得住這個位置。
大婚當日,丫鬟正幫秦常念梳妝打扮,忽然房間的門被推開。
進來一位曲眉豐頰的婦人。
“見過周夫人。”丫鬟行禮道。
秦常念上下打量眼前這位婦人,這大概就是刑部尚書周禮的夫人,那位縣令之女了吧。
“恭賀太子妃大婚!我是來送賀禮的。”周夫人說着便掏出一個精緻的小匣子,打開便是一條色澤清透的翡翠貴妃镯。
“周夫人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此禮太貴重了,小女收不得。”秦常念推脫道。
周夫人走過來,徑直将那镯子套在秦常念的手上:“哎,收下吧。秦将軍眼下失蹤,你沒有嫁妝,更沒有靠山。一個人在這深宮裡。我也幫不上什麼忙。特意避過府中的人,就是想将此物贈與你。”
秦常念在她的話裡感受到了一種真心,怎麼說呢,是一種獨屬于女人之間的惺惺相惜。
“多謝周夫人。”
周夫人握着秦常念的手感歎道:“這镯子真襯你,我果然沒有看錯。”
秦常念一笑算是回答。
門外已經有人來催:“小姐,吉時将至,可準備好了?”
周夫人一聽,立馬從椅子上彈起來:“哎呀,快快快,我沒耽誤你們吧。”又趕忙招呼那丫鬟過來,“快,再給你們太子妃打扮打扮,我就先到外面去了。”說罷,便貓着腰開門出去,生怕被人看見,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
秦常念身披大紅喜服,天姿國色,半扇掩面。李欲着玄端禮服,半束長發,手戴白玉扳指。
兩人并肩而行,跨過火盆,飲過交杯酒。
周夫人送的手镯和秦常念手上的其他首飾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禮成,送入洞房!”
李欲忽地一笑,兩人咫尺間的距離,秦常念聽得一清二楚。
“送,入,洞,房。”李欲壓低聲音重複道。
“慢着!”響亮的聲音傳來,門背後走出來一個高大的人影。
他戴着黑色寬大帷帽,遮住大半面容,大步流星地走出來。
“來者何人!”幾十個侍衛立刻反應,手放于劍柄上,利刃随時準備出鞘。
秦常念卻是一眼就認了出來,是隗絮。
他不理周圍的劍光,隻悶着頭望前走:“娘娘走得及,許多東西來不及帶。卑職代表征北軍,特地前來為娘娘送上嫁禮。”
随着他的靠近,熟悉的松木香又悠悠地飄來,秦常念隻覺得心髒震得越來越厲害,像是要離開胸膛,飛過去,飛到那始作俑者的身邊去一般。
他來做什麼?他會忽然發瘋,搶親當朝太子嗎?
倘若他真發瘋,該怎麼辦?
婧妃會如何想?李權執會如何編排此事?太子會做何反應?龍顔大怒,會不會把他們都殺了?
那該如何是好?
……
也好,就瘋了吧。
你就拉着我的手往大雨裡奔去,用劍砍斷我身上華而不實的衣袍,和我共乘一匹戰馬,将潇灑的背影留給帝京。
管他們說我們叛逃還是私奔。都不重要了。
我們也許會死。
也許一箭射正中心髒,從馬上掉下來。
也許李驟會下令封了城門,通緝他們二人。
也許會留個活口,再把他們兩人扔到大牢裡嚴刑拷打。
但什麼都好。可以兩個人一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