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如此,伏見真理沒有對刀劍的愛視而不見,當刀劍——尤其是短刀們希望向主君傾訴的時候,她不會吝啬自己的擁抱和安慰之語,不過這種感情對她而言不過是階段性的東西,沒到不在乎也不是虛僞的程度,或許隻是天生感情淡漠罷了。事實是,這種短暫的愛意也曾和雞血一樣讓刀劍們活力滿滿,在意識到不過是主人的舉手之勞後便消沉下來,這讓伏見真理更加堅信,和刀劍們的感情是雙向的,為了方便起見,自己無需給予過多期待。
于是,平穩的日子一天天過去,無論各個本丸狀态如何,時之政府都向下發布了極化修行的通知,理所當然,短刀被排在了第一梯隊,其餘的修行名額被審神者非常公平地以抽簽的形式分配,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大和守安定抽到了第一簽,在加州清光嘟囔着抱怨怎麼沒有我時,抱着輕快卻迷惘的心情踏上了旅程——說到底,這種修行的目的是什麼呢?要為了現在的主人放棄對過去的主人的執念,但如果在過去被視為托付使命和職責的重要之物,現在卻隻是一把普通的剪刀,并不被視為唯一,随時可以被替代的話,似乎負擔在身上,必須要為了現在的主人承擔的使命,反而變得輕飄飄了起來。
這是伏見真理難以明白,卻又親身經曆,并不屬于刀劍而是屬于與她同類的感情,在被大和守安定最後寄回來的書信/遺書中,這樣子提及到了。
負擔在身上,必須要承擔的使命,變得輕飄飄了起來。
我為這種想法,由衷地感到羞愧和抱歉,但卻是,即便可能會後悔,我也會這樣做吧。抱有這樣想法的我,無法成為您的刀劍。不能允許自己銳利的刀刃對着您,我必須要折斷自己,又在想起主人您親手将我送出去的眼神時,難以将這些使命交付于死亡後的空虛,這些想法根本不屬于刀劍,而是屬于一個人類的想法,讓我惶恐不已,也許我真的是從内而外腐爛了也說不定。
主公,請允許我最後一次這樣稱呼您,并不是希望您照顧沖田君,而是希望沖田君能夠代替我的職責成為您的刀劍,能成為清光依靠的搭檔,這是我作為無用的刀劍,在離開前能夠留下的最後一點聊勝于無的補償。而我作為改變曆史的那個罪人,永遠留在那個時空中擔任起閉環的職責,這是我能想到的,可以不傷害任何人的最好做法,也是最自私的行為,如果您責備我,或将這種責備留給沖田君,那也是我們應該承受的,我和沖田君都不會有異議。
最後一次,可能您會覺得我實在虛僞,但您給予我生命,曾讓我成為人類這件事,我由衷地感到滿足和感激,在那時确認的要成為您刀劍的使命,在我決定要将其卸下來的時候,留下的是無盡的遺恨,并非是對您,而是對我自己的責難,留在時間裡面無盡輪回最後走向虛無,如果是懲罰的話,那我也欣然接受。
希望對您最後無用的愛意,能不讓您惱怒便好。
大和守安定留
——伏見真理對這愧疚愛意并不陌生,此刻她終于明白,刀劍和審神者的關系,無論是幼稚還是成熟,實際上都完美複刻了審神者最重要且無法忘懷的感情,正如此時重現的是父女/母子之間的悲劇輪回。時隔多年,作為現世敗落陰陽師一族的後人,她終于成為了那個看着自己女兒抛下職責的父親,簡直讓人嗤笑非啼。伏見真理将書信折起,數日後來到時之政府本部,接回了那位“大和守安定”。
既然意識到了那就沒辦法放着不管,不過說起來,如果是這麼有名的曆史人物,倒是跟收到了錯版币實際上賺翻了的感覺差不多——時之政府對此态度良好,沒有追究她禦下不嚴的過錯,這種唯結果主義真是省去了不少麻煩,或者說内部也有想要隐瞞這種醜聞的必要吧,比起刀劍一時沖動把原主人殺了或者暗堕等事故,這不過是運行過程中微小的意外,确實如大和守安定所想,幾乎是沒有瑕疵的完美計劃。
然而人是無法死而複生的,如此真實殘酷的道理,那個死去的付喪神是否/來得及明白呢?如今站在這裡的,究竟是獲得新生的人,還是别的什麼呢?時之政府也嫌棄麻煩不去确鑿落實的事情,在災禍發生之前的征兆,可能隻是因為太多比這嚴重的事情,導緻這個龐大的機構對此感到疲憊了吧。
身為其中的一個運轉的零件,對即将到來的災禍有充足預測的伏見真理閉上了眼睛。
“……聽說,他們是在那位土方副長的房屋外找到你的,你在那裡徘徊了将近一周,卻始終沒有和他接觸。”在護神紙後,穿着紅白巫女服的她抛出了這個問題,“為什麼呢,不去見他(們)。”
“那是因為,”身側的本體刀難以忽視地緊靠着手臂和身體,他回答道,“那個孩子,把您(們)托付給我了吧。”
無法抗拒的答案,正如逝去者沒想過是否會被接受的激重感情。伏見真理歎了口氣,随即輕笑一聲:“真是麻煩的孩子,沒想到竟然作為人類死去了,那我就這樣接受了吧。從這之後就請多多關照哦,本丸唯二的人類。”
從今之後,開始意識到刀劍得到了人類的身份,自己會走向和父親不同的道路嗎?
是否會回應這份愛意,帶着這份職責又要走到什麼樣的終點,恐怕遲早要做出決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