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山間密林。
莊随一把拎起癱在地上的孟安,氣得想把他從山上丢下去。
“你真是白長了這六尺的個頭!”
“别拉别拉,疼疼疼!”孟安苦着臉被扯着往前走了兩步,“莊二,你難道不累麼?”
“累。”莊随白了他一眼,“是找你爹還是找我爹?”
要不是想着看看山寨裡是不是真有诏獄裡出來的人,還有那些莫名其妙出現又消失的刺客,他是怎麼樣也不會受這一趟累的。
更别說他至今未回的鷹!
莊随歎了口氣,可惜他爹和他大哥總不能十分理解他,以至于他的名聲居然跟孟安差不太多。
居然跟孟安淪落到一塊兒啊。
莊随嫌棄地看了一眼還在喘氣的孟公子:“趕緊走,天黑之前要是沒找到我的鷹,就把你丢在這裡給它賠罪。”
“什麼鷹?”孟安瞪大了眼睛,“什麼鷹居然要我給它賠罪?”
“我當兒子養的鷹。”莊随陰恻恻地看着孟安,“你爹怎麼待你,我就怎麼待它。”
說罷,莊随又吹了聲哨,本以為這次也得不到回應,卻隐隐約約聽見了一聲鷹噍。
“在這附近!”
莊随一喜:“他們肯定被限制了,鷹飛不出來。”
也難怪莊憫手下的人經過一夜連藏起來的山匪都揪出來許多,卻始終沒能找到王福和孟琨,想是藏在了某處不好出來了。
莊随咬牙提起孟安:“走,去找你被關過的地方。”
他沒有聽音辯位的本事,便隻好讓孟安死馬當活馬醫一醫。
孟安苦着臉往山裡面走,這一行草盛林密,别說體力還剩多少了,他的手腳都不知道被草葉樹枝劃了多少下,又癢又疼。
莊随隻能慶幸出來時還記得換了這身袢襖,好歹行事方便許多。
孟安凄凄惶惶地在密林裡穿行:“我爹要是知道我在這兒受苦,定會催心剖肝恨不能以身替之……”
“放心,”莊随撥開一道斜出來的枝條,“待找到你爹,我便幫你作證你上山都是我逼的,你可一點也不想讓他為你催心剖肝。”
“……說笑了。”孟安抹了一把眼角,“救父的事怎麼能說逼呢?”
他還要開口說話,卻一腳踩空掉了下去,隻來得及發出一聲金鑼一般的慘叫。
莊随驚得連退兩步,仰頭看向被孟安一嗓子驚飛的鳥兒,好像還有若隐若現的鷹噍摻夾在其間。
莊随低頭看掉落在坑底哀叫的孟安,心想這清明山也太多坑了些,到底是何方人士喜愛在山上挖些專門坑人的地洞?
孟安慘叫連連:“哎喲!疼死小爺了!”
“你先等會兒再疼,”莊随趴在坑邊上往裡看,“那邊像是用土遮蓋住的洞門,你往裡推一推。”
孟安哽咽着去推莊随說的那塊地界,一使勁果然有木闆應聲倒下,露出一個看不到頭的地洞來。
他呆滞着望向莊随:“咱倆這是挖着寶了?”
鷹噍随着地洞裡吹出來的風越發清晰,莊随笑眯眯地看他:“可不是嘛,找到你爹了。”
這個地洞的出口恰好離他們昨日在山上遇襲的地方不遠,也正可說明伏擊放冷箭的人和山寨脫不了關系且人數不多,更有甚者早已憑借地道逃之夭夭。
莊随小心地爬下了地坑,一把将孟安拽了起來,并點亮了火折子:“還好本公子聰明。”
他率先往地洞裡走去,這條道挖的并不精細,最多隻能容納兩個人微躬着腰并行,還不時有沙土撲簌落下,沾惹了這兩位金貴的公子哥兒。
“這裡亂七八糟的腳印倒是多。”莊随打眼一看,捂着鼻子繼續向裡走,“也不知道有沒有你說的元兵。”
孟安吐槽:“光憑鞋印子就能認出元兵,他們多長了一隻腳還是你多生了一隻眼睛?”
莊随停住腳步,火折子的光一閃一閃,他聲音在地道内飄忽不定:“你怎知……我有三隻眼?”
孟安沒反應過來,還往前走了兩步,待看清楚了莊随那張被火光映得慘白無比的臉,才懂了他剛剛話裡的意思。
夜裡都未曾單獨睡過覺的孟少爺像隻被捏住了脖子的雞,撲騰着往後退,猛地靠在了土牆上:“你你你是什麼妖魔鬼怪,别過來别過來啊啊啊啊!!!”
莊随手上的火折子被風吹熄了,在昏暗裡,他幽幽開口:“你不想看看嗎,我這隻眼睛吃了好多人呢。”
孟安眼淚都出來了:“不想,我不想看你的眼睛。你别吃我了,我幾日未曾洗澡,還睡過馬棚,渾身酸臭得很,你别吃我嗚嗚嗚。”
“膽小鬼。”莊随嗤笑一聲,繼續點着了火折子往前走去。
孟安面無人色地癱了一會兒,好不容易才爬起來,臉上青白交加,怒吼了一聲:“莊二,你戲弄我!”
“是你自己膽小,怪不得别人。”
“應天府裡的人真沒說錯,”孟安咬牙切齒道,“你就是個禍害!”
莊随臉皮早鍛煉出來了,聞言反唇相譏:“是嗎,那你是什麼?繡花枕頭一草包。”
兩人就這麼着你來我往,走到了地洞内的第一個岔路口。
“往哪兒走?”孟安精疲力竭地撐着雙膝喘氣。
莊随舉起火折子,面對左右兩條道念念有詞:“吉事尚左,兇事尚右,走左。”
孟安:“……”
兩人往左道裡彎彎繞繞走了不知多久,竟又從右邊道裡穿了出來,回到了原來的岔路口。
“怎麼回事?”孟安氣結,“專門挖條道出來消遣人嗎?”
莊随冷着臉:“等我出去就把這裡用炮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