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二娘終于回過神來,她慌忙了一瞬,随即啪嗒跪倒在地,腦門也實打實磕了上去。
“多謝夫人!多謝夫人!可是……可是無功不受祿,我、我不能白拿夫人的銀子。”
沈蘭宜給了珍珠一個眼神,對方會意,很快,便拿帕子包了些銀子上來。
傅二娘沒有接,沈蘭宜見狀,輕聲道:“不算你白拿我的,我要在外開鋪子賣吃食,正缺人手幫忙,你家原是做豆腐的,倒也對路。就當提前支給你的工錢,如何?”
傅二娘磕頭的動作一頓,她怔怔擡起頭,露出腦門上一抹灰,吳語秾瞧見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收到一旁珍珠的眼刀,這才斂色正容,低下頭勸死腦筋的傅二道:“拿着吧,你若真到深宅大院裡做小,你娘病着妹妹又年幼,有錢也照顧不着她們。”
沈蘭宜有些訝異地擡眸看過去,撞上吳語秾正好擡起的目光。
她不無谄媚地笑了笑。
地上,傅二娘聽完吳語秾的話,終于接了那帕子過去,珍珠剛想收手,卻被她拉住了。
“不必這麼多的……”她執拗地點着數,把多出來的放回珍珠手心:“隻要這些……大夫人納小給的錢,我用來給娘治病了,錢夠還回去就成……”
前世,一個毫無存在感、也毫無寵愛的通房,沈蘭宜同她交集甚少,隻有面上的請安與偶爾的家宴,眼下窺得這一幕,難免有些感慨。
傅二娘堅持如此,沈蘭宜便也正色道:“好,那等會兒我會叫人跟你商量好月錢的金額。醜話說前頭,在你還完賬之前,我隻管你的吃住,月錢是一分也不會給你的。”
說完,沈蘭宜的目光再度移向了吳語秾,“你呢?你可有旁的打算?”
“夫人,我沒有她那麼多苦大仇深的理由,”吳語秾嘻嘻笑笑的,并不認真,“隻要日後夫人容得下我,那這裡就會是我的好去處。”
沈蘭宜唇角微擡,未置可否。她沒再追問,隻是吩咐珍珠帶她們出去。
回來以後,珍珠看着波瀾不驚地撥着算盤的沈蘭宜,欲言又止了一會兒,卻還是沒忍住,小聲道:“夫人,咱賬上的活錢并不多,今日怎麼還……”
按理說妻妾就算不是冤家,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沈蘭宜笑笑,沒回答,過了好久,久到珍珠都以為她不會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她卻忽然歎了口氣,幽幽道:“我隻是在想,如果當時有人能問我一句,願不願意,那該有多好。”
珍珠一愣。
沈蘭宜保持着淡淡的笑意,道:“都過去了。”
珍珠沒辦法從這笑裡讀出苦澀之外的意味,她别開臉,不去看她的眼神,轉開話題道:“今日把傅氏打發走,夫人不怕沒法和郎君交代嗎?”
“他先前說過,這一次的事情交給我處理,”沈蘭宜道:“别擔心,後院裡的事情,他沒興趣。”
而且,像他昔年青梅的那位,她不是還是留下了了嗎?
沈蘭宜輕哂一聲,而後又狀似不經意地道:“說起來,珍珠,你可知道京城這邊,哪裡有靠譜的镖局?”
“奴婢不太清楚,回頭去給您打聽打聽,”珍珠答:“夫人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镖局是江湖行當,離她們這些深宅女子實在太遠。
沈蘭宜有合适的理由:“日後生意做起來,肯定不拘這兩個鋪子了,進貨賣貨,總得有人護衛吧。”
當然,這隻是其一。
沈蘭宜記得清清楚楚,弘王的倒台隻是一個微妙的号角,在随後的幾年裡,京城風波不斷,甚至一度起過叛亂。兩年後的花朝節,宮牆内外火光連綿,不少商鋪人家都被亂賊趁勢洗劫一空。
她得預備着,如果那時已經順利和離、離開譚家,她得好好保護自己和身邊的人。
而且……她還想委托镖局去找一個人。
一個姓方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