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這幾個镖局的位置都記給我一份,”沈蘭宜吩咐道:“冬至要去寺院禮佛,到時候我看能不能趁機去轉一轉。”
珊瑚的性子要活泛許多,珍珠則更内斂,故而沈蘭宜是讓她去做。
譬如現在,珍珠不懂她為什麼如此執着此事,但隻安心做事,沒有多問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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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間,沈蘭宜這邊都要歇下了,往院内一望,卻見吳語秾的那個房間還點着燈。
她幽幽歎道:“再過半刻鐘,人若還沒回來,你就去勸她睡了吧。”
珊瑚還來不及應聲,忽然,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已是踏了進來。
譚清讓終于回來了。
沈蘭宜就是怕這個,才早早歇下。
譚清讓若是來,她該怎麼演?又不能演大度毫不在意惹他懷疑不悅,又不想演拈酸吃醋惡心自己。
果然,見卧房熄了燈火,而另一邊卻還亮着,屬于男人的腳步聲隻停頓了一小會兒,很快,便朝吳語秾那邊去了。
沈蘭宜沒忍住,啧了一聲。
沒辦法親眼看到譚清讓精彩的表情,她還是有點遺憾。
那面的燈火直到很晚才熄滅,沈蘭宜一直沒睡着,心情複雜。
這個男人,可真是龌龊啊。
或許這件事情,落在旁人嘴裡還要贊他一句深情,可是沈蘭宜偏覺得他龌龊。
如若真的有心,往後那麼多年,他就沒有一點辦法找到自己昔年的青梅嗎?
如若幹脆就無心,前世後院裡幾個女人,他偏寵着一個和方雪蠶長得相像的,又是想惡心誰?
沈蘭宜被膈應得一宿都沒怎麼睡好。
翌日晨,吳語秾早早就在堂前等着來請安。
沈蘭宜才從凝晖堂那邊回來——今日外頭落了雪,行路有點艱難,天氣愈發冷了,許氏咳喘得更厲害,沒力氣折騰她和金嘉兒進去。
室内燒了炭盆,暖和多了,沈蘭宜邊往裡走,邊摘自己肩上披着的鬥篷。吳語秾見她來,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沈蘭宜叫她坐下,吩咐人給她倒了熱茶,随口道:“你來得倒是早。”
“給夫人請安,可是頭等大事,”吳語秾今日也穿得圓潤,毛茸茸的領子攏在脖子上,襯得下巴更尖了,“隻有我等夫人,沒有夫人等我的道理。”
沈蘭宜并不意外,前世她便是這樣的性格,在其他幾個侍妾通房裡,時常掐尖、别苗頭,但是到她面前,卻比對譚清讓還要恭敬。
正下着雪,倒不好直接趕人走,沈蘭宜随意聊了兩句,忽然福至心靈地想起件事兒。
她問吳語秾:“傅二娘不是京城人士,但她的家鄉也就在京郊二十來裡外,不算太遠。那你呢,你們吳家離京城這麼遠,怎麼就搬來了?”
吳語秾哂笑一聲,道:“我爹自命不凡,覺着自己是就差一道龍門的鯉魚呗,覺得那鄉下小地方耽誤他了,要來京中找機遇。散盡家财,找了镖局一路送我們來了京城。嗐,在京城混得出來什麼,一個窮秀才。”
沈蘭宜眉梢微動。
她問道:“前兩年年景不好,山匪橫生,能平安抵京,看來接活的镖局還是有些本事的。這镖局叫什麼,是你們鄉裡的嗎?”
“已經是前年的事兒了,叫……好像叫什麼,四方镖局。”吳語秾答:“我記着好像就是京裡的,原還有些名氣,隻是後來敗落了許多。”
“夫人可是要做什麼買賣?若是要行商,隻怕這镖局已經破落了,不管事了。”
沈蘭宜沒有深問下去,隻順着吳語秾的話同她開着半真半假的玩笑:“沒準就是想開镖局呢?像話本子裡寫的那樣,雇三兩好漢,行商為俠。”
吳語秾很會捧場,她附和着笑道:“夫人雄心壯志,倒是我把話說小了。”
誰料,屋外突然傳來一道男聲,截斷了兩人的笑聲。
“折騰什麼?”男聲頓了頓,話裡分不清是薄怒還是輕蔑:“上不了台面的行當。”
是譚清讓的聲音。
不知他何時來的,不知他聽了多少。
聞言,沈蘭宜臉上的笑瞬間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