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得太突然,沈蘭宜來不及反應,那個一身火紅的新嫁娘已然朝她奔來。
她生得不算美麗,輪廓有些男相,穿着個火紅的套子大跨步飛奔,怎麼看怎麼别扭。
沈蘭宜呆了一呆,往後一望,便見那隊送親的人也丢下行頭追了過來,唢呐鑼跌了一地。
“嗳!怎麼回事啊!”陳氏目瞪口呆。
“救救我!這位女俠,救我!”新娘子頂着風,腳下步履狂奔,朝她們這邊大喊道:“他們是壞人,我是被綁上花轎的!”
似乎是為了印證自己的話,她一邊說着,一邊擡起了自己右手的手腕。
手腕上還挂着幾圈沒被割掉的麻繩,指掌間滿是紅痕。
她穿着繁複而累贅的喜服,腳上的鞋看起來也不合腳,而後面追着她的幾個男人看起來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眼看就要追上了。
四下茫茫,舉目皆是曠野。沒有猶豫的時間了,沈蘭宜當機立斷,大聲朝車外道:“老安,把車朝前駕,等我喊再回頭。”
珊瑚一驚:“夫人,你這是……”
馬車發動帶起獵獵風聲,沈蘭宜沒有說話了,她貓着腰起身,撩起車簾,徑直跨到了車轅之上。
似乎感受到了這輛馬車真的在朝她靠近,新娘子眼睛乍然一亮,可緊接着她卻發現,馬車并未停下,疾馳的馬車掠過她的身側,竟是直接朝追他的人沖了過去。
從新娘子掙脫繩索起,到現在,事情的發展已然超出了那幾個莽漢的預料。沈蘭宜她們的馬車飛馳而來,直接将他們沖散了,有兩個人躲閃不及,大概還吃了馬幾蹄子。
“回頭去接人——”
沈蘭宜話音未落,老安已經勒緊缰繩,做好了調轉馬頭的準備。
車輿劇烈地搖晃着,好懸沒有側翻,而那個新嫁娘反應快極了,在沈蘭宜這邊沖出去之後,立馬就反應過來她們是打算做什麼,等到車輿再經過她身邊時,不待沈蘭宜伸出手,她已經飛快地搭住了車轅,整個人快要飛起來。
沈蘭宜慌忙攀扯住她,身後,珊瑚和陳氏也出來了,三個人六隻手,艱難地把人拖拽上了行進的馬車。
還來不及稍松一口氣,一直專心駕車、沉默着的老安忽然開口,“夫人,他們要追來了。”
陳氏沒見過這世面,回頭看了一眼,倒吸一口涼氣:“天殺的,他們也去騎馬來了。”
沈蘭宜亦是回頭,相比陳氏,她還發覺了些不同尋常的地方。
“若也是普通車馬,我們拉開有這麼些路,他們不一定追得上,”沈蘭宜語速越來越快,她側過身,伸手按住那正在喘着粗氣、明顯還驚魂未定的落跑新娘子,問道:“你告訴我,他們是什麼人?那馬看起來不是一般的馬,尋常人家送嫁怎麼可能會用這樣的馬?而且……”
沈蘭宜頓了頓,而後,珊瑚和陳氏齊齊回頭,看向她所望去的方向。
——他們還挎了刀。
好在,這新娘子雖然喘得急,腦子卻還沒跑丢,她一邊大口地呼吸着,一邊說道:“我們這是走镖的馬,當然不一般了。”
走镖?沈蘭宜敏銳地捕捉到這個關鍵詞,握在她手腕上的五指一緊。
“我們是四方镖局的,我叫齊知恩。我爹死了,我叔父想要霸占镖局,給我下了迷藥,又把我捆了,要嫁出去。”
“松松手,我繩子還沒解開。”
她說話倒是條理清楚,隻是腦子裡一下子湧入這麼多信息,沈蘭宜還是懵了一瞬。
齊知恩三下五除二解開了手上殘留的麻繩,随即恭恭敬敬地朝沈蘭宜拱手低頭,道:“大恩不言謝,若是有來日,我定會報答你們的救命之恩。”
珊瑚沒懂,“什麼叫若是有來日啊?”
沈蘭宜蹙着眉,道:“你和你父親先前都沒有防備嗎?”
即使是這種時候,這個叫齊知恩的姑娘依舊大大咧咧的,她撇撇嘴,道:“我爹就我一個女兒,原本打算把镖局留給我,誰知道我這叔父平日不聲不響……唉,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放心,”她又補充道:“跑不掉了,我也絕對不連累你們。”
沈蘭宜的眉頭越扣越死,然而她的理智卻讓她無法說出寬慰的話,她隻是道:“先别多想,能跑多遠是多遠。”
不到半炷香的時間,後面的人已然追上了,高頭大馬上跳下兩個提長刀的漢子,直接繞到了沈蘭宜她們馬車的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