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個不是很熟悉，卻又好像有點眼熟的地方。

是個簡單幹淨的房間。

像是……弟子房。

意識到這個事實後，白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又呆了一會。

她一時想不起這是她在哪座峰的弟子房，直到發現倚在門邊的男人。

屋門大開，衣襟敞開、容貌英武的大漢在門外抱臂站着，此刻正好擡眼看過來。

“……”

所以，這是在火峰。

白想起之前自己好像意識斷片的事情，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她本意是想看一下袖子裡藏納的玄鐵和雷擊木是不是還在，霄漢卻好像誤會了她觀察自己衣着的原因，舉起雙手：“我把你送回來，用法術給你除了下塵，就一直站在門外了。”

他眉目肅然。

白默了一下：“……我也沒覺得你會做奇怪的事。”

霄漢卻慢慢挑眉。

“你是姑娘家，還是小心為好。”他沉聲道，“修道者皮相風度大都過得去，但華美外皮之下，也有太多不可問的心腸。”

白愣了愣，想到土峰那個令人惡心的中年長老。

她垂下眼:“嗯。多謝峰主送我回來。”

霄漢點了點頭：“你确實應該謝我。你皮膚都被熔岩燙得通紅，要不是我及時發現，你現在已經是一隻碳烤小鳥了。”

“……我才不是小鳥。”

男人唇角勾了勾，目光卻緩緩沉了下來：“那麼，這位碳烤的姑娘，是不是該告訴我——她在熔岩上，做些什麼？”

白頓了頓，道:“我在試着煉出真火。”

“……”霄漢目光閃了閃。

少女平靜地看着他，妩媚的眼裡卻有種罕見的鋒銳之氣：“峰主有何指教？”

霄漢微微偏頭，更加專注地凝視着白。

火峰之主姿态随意，但夕陽的光打在他身上，依舊将其強健的身軀勾勒出充滿壓迫感的輪廓。

“還真有。”他道。

夜晚。

今夜之月圓而明，白闆着臉走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之中。

這裡是金峰山腳的城鎮，而此時正在舉辦一年一度的五鎮大集。

白之前聽宅三說過，今年的五鎮大集輪到金峰舉行，但沒想到會這麼快。

據說這集會從早開到晚，晚上最為熱鬧。各峰修士會在大集上進行一些法器符箓的交易，有人親自出馬，有人安排弟子代勞，有人則幹脆委托給城鎮的凡人代售。參加集會的，除了五峰修士以外，自然也有五峰山腳城鎮的普通居民。

歡聲笑語不斷，氣壓很低的白衣少女看起來與四周格格不入。

“我火峰弟子都搶着在這個時候溜下山來玩，你卻不高興？”敞着懷的壯漢走在少女身邊，側過頭看她。

“因為我很忙。”白闆着臉，“我要抓緊時間修煉出真火，沒有峰主那麼閑。”

霄漢沒有生氣，反而笑了起來。

“嗯，是我卑鄙，拿把柄要挾你。”他坦然道，“我這不是君子所為，好孩子不要學。”

白一時無語，又有點生氣，轉頭瞪着他。

“我陪你走一個時辰，你真的會助我煉出真火？”

“當然。”霄漢聳肩，“我從不說謊。”

白默默扭回頭，鼓着臉繼續邁步。

二人無聲地并肩同行。

夜間華燈初上，陣法的光芒、夜明珠的光輝與法器的流光，共同照亮了黑暗，也照亮了熙熙攘攘人流中各色各樣的面龐。

霄漢一直走在白身邊，他身軀高大強健，望之如山嶽，不需要額外動作，也沒什麼人會去擠他，因此給白也帶來了相對寬敞的空間。

有人顯然識得他，但又不敢上前招呼，隻是将異樣的眼神投于他身上，以及他身邊的白衣少女身上。

但這兩個人對于他人的視線，都視若不見。

少女神色凜然，不像是在逛街，倒像是在巡邏；而壯漢則步履悠然，姿态閑适。

白硬邦邦開口:“我不理解，你為什麼讓我做這種事。”

霄漢很輕地笑了一下。

“因為我想逛逛，卻找不到人一起。”

白看着他，表情很是奇怪，懷疑到幾乎警惕。

“你不會，想跟我求婚吧？”

“……哈？”

看到霄漢懵了的反應，白才松了口氣，仿佛無事發生一般換了個問題:“你是火峰之主，你找不到人陪？”

男人表情有點難以言喻，過了一會才摸了摸鼻子。

“我生在山腳。與那些生在五峰之上的人，有着天然的不同。”

點點流光中，面目英朗的男人神色寂然，帶着幾分輕嘲。

“即使我站到如今的位置，也依然，不是他們的同類。”

白愣了一下，有些不解：“但是你很強——恐怕，比絕大多數生在山上的人都要強吧？火峰弟子大多是你的崇拜者，你可以找他們一起啊。”

霄漢微怔，停下腳步看着她。

白衣少女也停了下來。

她眉目妩媚，眼角下淚痣更是勾魂，但神色卻冷冷的，眸光清正——嘴巴還有點鼓，好像在悄悄生悶氣。

她真的很不樂意跟他出來。

霄漢忽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