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伊諾鬧掰後,楚歆再沒和别人跳過舞。
伊諾是她曾經唯一的舞伴。
每一次晚宴,她都是那個被剩下的人。
雖然從小學習舞蹈,但她的舞技一向沒有用武之地。
看着霍連誠摯而深綠的眼眸,楚歆把手放到了他的手掌上。
這是她的十八歲成人禮,她必須全力以赴。
音樂響起,弦樂團見主角已經步入舞池,提琴手拉開弓弦,樂曲如融化的巧克力在空中流淌。
這是一首探戈。
少女的裙擺蹁跹,她的步伐很快,在急促的音樂中,一氣呵成,和少年的舞步相互應和。
探戈是玩弄節奏的舞蹈,在休止符上,舞步如秋葉靜美,而當音樂驟然急促,舞者的腳跟在地上踢踏旋轉,演繹出狂風驟雨般的肅殺之氣。
雙人舞不可避免的是舞者靠得極近。伊諾看着楚歆的腿勾連上霍連的腿,即便下一瞬間,她在這個勾腳後會進行一個旋轉再度遠離霍連,她的裙擺依舊會打上霍連的褲腿,若即若離,狀似調/情。
女孩血紅的裙擺在空中盛開,比聖殿前的玫瑰花海更嬌豔欲滴。
五分鐘後,舞蹈完畢。
賓客靜默兩秒,接着,掌聲雷動。
艾維亞從未在外人面前展露過自己的舞技,直到這精彩絕倫的一曲探戈舞畢,衆人才想起,在被選中為勇者前,艾維亞在聖殿學習了四年的舞蹈。
在拿起勇者之劍前,她的職責曾是為神明獻舞。
舞蹈結束,舞者應該屈膝,對觀衆的掌聲緻謝。
但楚歆沒有。
少年的眼眸如同幽靜的深湖,她凝視這這片碧綠的湖水,感覺有一束藤蔓把自己扯了進去,迷蒙的霧氣在她眼前乍現,她似乎要溺死在這片靜谧的湖水裡。
這是一雙很熟悉的眼睛。
她似乎在哪裡見過,但她卻無法在記憶的迷宮中,找到這雙眼睛的碎片。
她看着周圍的鼓掌的客人,水晶吊燈打下金黃的光影,她似乎曾經也在衆人面前,與一個綠眸的俊美男人翩翩起舞,對方用溫柔的眸光注視着她,當她停步,裙擺如花綻開,在掌聲雷動中,對觀衆屈膝緻意。
彼時的她意氣風發,站在了幸福的山頂,過往的破爛的人生,被當下的榮光一掃而空。
不,楚歆用食指關節揉了揉太陽穴。
【我從未在大庭廣衆之下跳舞】。
【是幻覺。】她這樣對自己說。
劇痛從大腦深處刺痛神經,她移開目光,心海的震動足以令地崩山摧。
霍連關切地握住了楚歆的手,卻摸到了一手的冷汗。
唯一沒有鼓掌的就是伊諾。
他深知探戈是極難的舞種,楚歆和霍連的配合天衣無縫,絕非一朝一夕可以練成。
看着并肩站在舞池中的兩人,伊諾咬牙,指甲刺入手心,骨節因為太過用力,微微發白。
“冷靜一點,伊諾。”聖女站在伊諾身後,低聲道。
伊諾重重地呼吸了幾次,這才平複了氣息。
他看着楚歆身邊的綠眸少年,眼神是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陰沉。
開場舞獻完,就是賓客自行舞蹈的時間了。
幾分鐘後,楚歆才從那恍惚的狀态回過神。
舞池下,楚歆捧着一杯香槟小口啜飲,這是她第一次飲酒。
酒精能稍微麻醉神經,楚歆喝了小半杯,感覺精神狀态好多了。
麻木和痛苦,到底哪個更好呢?楚歆打量着人頭簇擁的大廳,漫不經心地想。
“艾維亞,”伊諾走過來,手中捧着另一杯酒,他把酒遞給楚歆:“十八歲生日快樂。”
楚歆定定看了他三秒,接過水晶酒杯,把金黃的液體一飲而盡。
“謝謝。”她說。
“艾維亞,你好呀。”繪裡夫人也捧着兩杯紅酒,項鍊上的紅寶石廣熠熠生輝。
她走到楚歆面前,“上次前面,我誤會了你,為表歉意,我自罰一杯。”
按照禮數,繪裡夫人作為長輩,她端着酒杯來敬酒,楚歆不能不給她這個面子。
楚歆接過繪裡夫人遞過來的紅酒杯,酒杯裡的酒鮮紅如血,醇厚幽香。經過長時間的發酵,散發出海薄荷的香氣。
在奧特蘭大陸,最珍貴的葡萄酒,是在海底被釀造出來的。擁有海薄荷香氣的酒,千金難求。
用這樣的好酒來緻歉,繪裡夫人誠意十足。
楚歆微笑地看着繪裡夫人:“您的紅寶石項鍊真是漂亮。我小時候,曾經看過類似的款式。”
“什麼?”繪裡夫人笑得嬌豔又甜蜜,她穿了一件低胸裙,碩大的鴿子血紅寶石落在胸間的溝壑中,“那還真是巧啊,這是我從娘家帶來的。”
繪裡夫人說着,把紅酒一飲而盡,接着,她用她慣用的妩媚的眼睛看着楚歆,這溫柔的笑意後卻暗藏威脅。
不少人都偷偷往楚歆這邊看,繪裡夫人作為格裡菲斯家族的長媳,還跟格瑞家族私交甚好。甚至剛經曆了喪子之痛,依舊來參加楚歆的成人禮。
在大多數人眼裡,楚歆不能不給她這個面子。
衆目睽睽下,楚歆把那杯酒一飲而盡。
繪裡夫人的笑意更濃,“代我向你的父親問好。”
說完,她轉身離去。
“真是個賤人。”有人在楚歆的背後用元素語小聲說。
“她脖子上戴的項鍊是母親的,你沒看出來嗎?”英貝在楚歆的身後,聲音通過通靈陣傳到楚歆腦海中,“該死的赫連·格瑞,他真是個賤人,居然拿母親的遺物去讨好情婦。”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楚歆也用元素語回答她。
“一年前。”英貝憤恨道,“你别裝傻,我知道你也知道。”
楚歆挑了調眉。
她确實知道。十二歲時,她參加由卡文迪許家族主辦的宴會,她在宴會上不受歡迎,就跑到了燈塔頂樓看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