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邊靜默了一陣,繩索緩緩向上拉動,楚漣月頓時松了口氣,剛冒出井口,手腳并用爬出來,她渾身濕透,狼狽至極。
“姐姐,别着涼了。”謝黎貼心地為她披上外衣。
“多謝。”楚漣月朝少年投去感激的目光,順帶瞧了眼柳時絮,女屍的白布已被他揭開,正低着頭驗屍。
方才在井裡她看不真切,此時倒吸一口涼氣,這女屍竟然是被人折斷了手腳,用麻繩捆住扔井裡的,究竟是怎樣心狠手辣之人?莫非也是昨晚那名黑衣男子所為?
“昨夜的黑衣人捉住沒?”她小聲問少年。
謝黎先是望了眼柳時絮,見他沒阻攔,便如實道:“沒有,府外值守的人也沒見有人出去,公子說黑衣人極有可能還在府裡。”
不遠處,墨新從屋子裡出來,回禀道:“公子,翠兒房間裡有密道。”
翠兒便是地上的女屍。
柳時絮從容起身,進了屋,楚漣月見狀,也跟了過去。
西院是仆人們所住的屋子,房間不大,隻擺了張床榻和衣櫥,便顯得有些擁擠,床榻已被人挪開,地面的暗道暴露在衆人視野裡。
暗道裡極為狹窄,僅容一人通過,墨新走在最前面,衆人依次跟上。
穿過暗道,來到了與柳府僅有一街之隔的方宅,方家主人瞪大眼望着突然出現在自家後院的一夥人,“你們?”
朱管事上前解釋原因,方以秋恍然大悟:“竟有此事?我常年進山打獵,家中隻有一老仆看守,不曾想讓賊人鑽了空子,我這就去把地道堵上。”
“方公子請慢!”柳時絮制止他,“賊人目前蹤迹不明,可否讓我的人替公子搜一搜?以免賊人藏在暗處謀害你。”
方以秋一愣:“那便有勞了。”
趁着護衛們搜院的空隙,楚漣月在院子裡慢悠悠逛起來,方家的院子不比柳府那般優雅别緻,隻在牆角種了一溜芭蕉葉,庭院中間支起大大小小的木架,挂着形形色色的獸皮,以及腌制的肉幹。
期間,柳庭山也趕了過來,身後還跟着丁稚鸢。
他二人出現時,楚漣月瞥見方以秋的臉色似乎陰沉了一下,很快又恢複平常。
是她的錯覺麼?
“你怎麼也過來了?”楚漣月小聲問。
丁稚鸢望了眼柳庭山,“是四公子問我要不要過來瞧一瞧,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唉,别提了,身份暴露啦,我被柳三郎困在井裡盤問,你這夫君的心又冷又硬!再好好考慮要不要嫁過來,人呐,不能隻看外表……”
柳時絮輕咳一聲,從二人身旁走過。
楚漣月瞪他一眼,指指點點,“尤其是他這種外表俊俏,實則心狠手辣冷漠無情的男人,慣會迷惑人的心,更不能嫁!”
謝黎憋笑着路過,悄悄給她豎起大拇指。
不一會功夫,院護們搜完方宅空手而歸,并未發現任何異常。
“方兄昨夜身在何處?”柳時絮忽然問。
方以秋:“我昨日進山打獵,今早才回家,捕了頭野豬還沒來得及處理,就放在外院。”
墨新帶人把野豬擡進來,确實如方以秋所言,野豬四肢被繩子捆住,剛剛死去沒多久。
楚漣月蹲下檢查,發現了不對勁,“方公子,你剛才說野豬是昨日獵來的,可綁痕分明已有五六日。”
方以秋勉強一笑:“許是在我之前有别人抓它呢。”
“不可能,不同人捆綁手法是不一樣的,豬蹄上的壓痕與繩子完全一緻,這隻野豬隻被一個人綁過。”頓了頓,她又道:“而且,你遺漏了一個重要細節,你打結的手法與房梁上懸吊的繩子,以及翠兒身上的繩子是一樣的,這種扣是獵戶特有的打結方式,獵物越是掙紮,繩子就會勒得越緊。”
方以秋臉色十分難看:“天下又不止我一個獵戶,這種繩扣并不稀奇,姑娘莫要在這裡胡言亂語。”
柳時絮站出來,淡淡道:“的确,區區繩扣算不得鐵證,不過你左肩的傷口卻抵賴不得。”自他見到方以秋那刻起,便察覺到其左肩牽動的異樣。
方以秋陰恻恻笑了,大大方方脫掉上衣,露出肩上的傷口,“你們怎知路上有人搶我獵物?我同那人打了一架,還被他割破了肩。”
“是麼?”柳時絮并不着急,“莫非與你打架那人的刀尖也淬了毒?你可敢讓我驗毒?”
嘶!原來刀尖有毒!楚漣月默默将昨夜沒收的匕首拿出來,還給了柳時絮。
方以秋驟然變臉,撤步欲跑,墨新反應更快,擋住了他的退路,與此同時,謝黎也揮着劍上去幫忙,衆院護也都圍了上去。
幾人扭打在一起,昏天地暗,院中一片狼藉,柳庭山提議剩下的人先進暗道,避免被誤傷。
楚漣月見柳時絮走在最後,反手将他關在門外,笑嘻嘻看向其餘幾人,“三公子說他不怕,想要親眼看着兇手落網。”
一想到他被慘兮兮地關在門外,她便覺得很解氣!
柳庭山欲言又止:“其實我……”
楚漣月笑了笑:“柳大人稍等,我有話要跟丁姑娘說。”
柳庭山瞪眼:“什麼?”
“丁姑娘,兇手已經抓到,想必你也沒什麼危險了,我得趕緊回衙門當差,另外十五兩我下次找你拿。”說罷,楚漣月又朝柳庭山揮揮手:“柳大人,我這也是為衙門辦事,可别扣我俸祿哦!”
她頭也不回地走了。